在三月私奔
□ 何源胜（西充）
三月。万物复苏了，草长莺飞了，什么都蠢蠢欲动，泛起涟漪了。
说是私奔， 其实是自己在屋子里坐不住了，春风一吹，就想起山清水秀，桃红柳绿了。就想起一包芽如何破皮，一片叶如何抽出来，花开有声吗，山坡上一大片一大片怎么就金黄了， 蔬菜拔节喳喳清脆， 鸟儿呢，婉转了。这些事物都很具体，很细致，想起来劳神呢。
“吹面不寒杨柳风”是谁写的，“烟花三月下扬州” 呢， 还有好多关于三月的诗句啊，我都记不得多少了。书摆在面前，电脑也打开了，妻大声喊我也没听见。“啊？喊我啊？你老公私奔了。”
于是决定出去走走。
莲花湖很清亮，倒映了很多树、房子，还有飞鸟偶尔经过。天空蓝白相间，色彩淡雅的沉在水底，水底便有一个世界了。湖边很多柳树，如果不是风吹过来，谁会察觉它们啊。太安静了，安静得让我忽视了。一个少女靠在栏杆上，她的帽子挡住了脸庞，也挡住了我的眼睛。于是折柳一枝，我模仿古人的优雅，几句诗蹦跶出来，应和眼前的景了：
看到柳枝动了，撩一池绿波/想起蔬菜也动了，喳喳清脆/眼前这个少女，她用草帽挡住心事/都说江南岸的绿归功于春风/那我这亮晶晶的涌动，找谁诉说。
空气里弥漫了湿湿的诗句，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清新的味道。还是继续走吧，听说前面有几株桃树开花了。春风吹来，春意盎然啊。桃花摇曳不止。我听到一声叹息，然后又一声叹息。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崔护诗句中究竟隐藏了多少叹息呢？思考着，在春风里，我缓步前行。桃花不回答，春风也没回答，诗句浮现在眼前了：
春风十里，十万里都不止/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赶趟儿/叹息三分， 一分沉心底，一分随流水/一分向春生。花又落了，花又开了/依门的女人， 桃花将脸庞映红/春风从她面前经过。
这些桃花是从什么地方逃跑来的呢，偏偏在这个地方停下来了。 当然不会是古诗里，古诗里不是桃花，是意境。但我脑子里立刻涌现很多花来， 形成了灿烂的春花图：古楼的桃花，常林的梨花，故居仍在开放的梅花，还有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太多了，这个季节，它们都疯了，它们形成了海洋。
我快被淹没在这个季节了， 春天怎么就来了呢，春天怎么就来了呢？
不觉下起雨来了，春雨是那么轻柔、空濛，弥漫了一切。草尖上、树叶上、花瓣上，慢慢有珠圆玉润了， 湖里慢慢有丝毫的皱褶了。春雨就这样，“润物细无声”啊。这属于魔法，春色一寸一寸从土地里生长出来，喳喳清脆，世界多么生动了。
在空中是雨，在地上呢/草尖的，花瓣的，还有鸟嘴的婉转/春雨就这样，抬头能见低头也能见/睁眼能见闭眼也能见/但这个季节，雨没春色丰腴/雨从上而下，春色从地里浸出来。
私奔的，快回家了。我听见有人在喊，再一听，又没有了。此时此刻，春色已经包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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