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腊八节
□ 蒲灵娟（南充）
又是腊月初八，老人说：过了腊八就是年。此时，记忆的青藤开出花朵，让我想起儿时的那个腊八节。
小时候，我家在农村，妈妈带着我和弟弟艰难度日， 家里常常几个月沾不上油荤。腊八节这天，我家什么也没有， 除了红苕与青菜， 连米也没有多的。每天喝照得出人影子的菜稀饭，我的肚子经常“咕咕”地提抗议。
腊八节的清晨， 我顺着弯弯的田路奔跑，跑到一户人家，比我大几岁的秋水走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根腊肉排骨，那股子香味馋得6岁的我直流口水。秋水慢慢撕下腊排骨上的肉，放到嘴边，再看看我，他说我是小馋猫。我贪婪地看着秋水手里的腊排骨， 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西山坡上满是青翠的树木与灌木， 绿色的草丛里开了一些粉黄的小野花，尽管一层白头霜铺在草尖上、树叶上，可我感觉不到冷。我身上穿的棉袄棉裤都是亲戚送的， 只有脚上那双花布棉鞋是二姨新缝做的。
我爬上一棵高高的黄葛树， 眼巴巴地望着村外。嗯，我想二姨了，今天是腊八节，住在另一个村子的二姨会不会给我家送好吃的？我仿佛看见二姨提着竹篮，篮子里有腊肉、腊肠，我忍不住咧开嘴笑了。我喜欢二姨，她心灵手巧，缝做出来的衣裳和布鞋比商店里卖的还好看，每次她到我家，就会给我们送米、面、鸡蛋、猪肉等。好几次，我坐在家门口那棵桉树上，还真的看见二姨从那座小石桥上走来了。于是，我飞快地滑下树，跑去迎接我的二姨。
寒风追着白雾，白雾散了，阳光照亮大地，饥肠辘辘的我感觉眼睛花，望了一上午，依然望不来二姨。唉，今天二姨不会来了。我悻悻地滑下树，垂头丧气回去。
炊烟从村子里飘起来， 像一根根天青色的绸带子，弯弯扭扭，扶摇直上，氤氲在冬天的阳光里，如梦如幻。我不敢闻炊烟的味道，炊烟里那股子香，是人间烟火的香啊，对于童年的我是奢望，我吃不到那舌尖上的美味。小小的我暗自难过，捂住鼻子，慢慢走。忽然，我看见婆正在桉树下推石磨， 雪白的糯米粉子从石磨里流淌出来，像一条小小的洁白的山溪。“大妹，来，来帮我推磨，中午你和铁蛋在我家吃腊八饭。”婆笑吟吟地说。
真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哦，我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腊八粥的香味。婆的家在我家隔壁，她家的炊烟飘起来，公正在屋里煮腊八饭。顿时，我开心地笑了，笑得如一朵乡村朴素的粉红的山菊花。我推起石磨，婆抓起一把把糯米送进石磨里，弟弟铁蛋摇摇晃晃走过来，婆抱起铁蛋，拉着我的手，走进她家温暖的屋子。
公煮好了一锅腊八粥，婆把腊八粥递到我手里，然后，她端起碗喂铁蛋。这是一碗多么醇香诱人的腊八粥呀！我看着碗里有红萝卜、腊肉、蒜苗、花生、豆干等，数了数，真的有八种食材呵。我舍不得吃，端起碗往外走，我惦记着妈妈。谁知，我一个趔趄摔倒在门槛上，那碗腊八粥倒在地上，我哇哇大哭。
公扶起我，他知道我的心思，他把妈妈叫过来一起吃午饭。屋子里是浓浓的腊八粥年味，一家人的欢语笑声像只只翠鸟，打开绿色的翅膀，飞出去，飞舞在朴素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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