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充村俗土语解析
□苟明奇
南充人把爱抬杠的人称作“咬卵匠”，其出处可能是《笑林广记》中的《麻子咬卵》。这种说法虽然村俗，却也不乏可玩味之处。
从组词结构来看，“咬卵匠”属于复杂词组，虽然只有三个字，却有两个结构层次。第一个层次为偏正词组，由修饰语“咬卵”和中心语“匠”组成；第二个层次是动宾词组，由动词“咬”和宾语“卵”组成。在此且来分层逐字解析。
词组的中心语为“匠”。所谓匠者，有手艺之人也。如此定位说明，在南充人心目中，抬杠这项“业务”是具有技术含量的。这不难理解，因为抬杠具有争辩、议论的属性，而辩论是讲究技巧的，其中也就有了水平高低之分。初级咬卵匠技术拙劣，既无立论之道，也无驳论之术，自说自话后来一句“你们不信我信”，常令他人无言以对，哭笑不得；中级咬卵匠技术尚可，虽然理论素养不足，立论差强人意，但思维敏捷，善于驳论，犹好抓人疏漏，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让人气急败坏，无可奈何；高级咬卵匠则精通形式逻辑，擅长辩论技巧，知识渊博，反应机敏，或娓娓道来，或慷慨陈词，可令世人神颠魂倒，能使国家合纵连横，神乎其技，堪称巨匠。
修饰语中的动词是“咬”。咬劲至少有三种来源，也相应地具有不同的方法和作用。一是来自才智。比如，纪晓岚被称为“铁齿铜牙”，咬力强劲，他敢挑剔并篡改杜甫的《四喜诗》和杜牧的《清明》，还能在因疏忽而漏写“黄河远上白云间”的“间”字后，把《凉州词》这首诗吟诵成一阕词：“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没有才华和境界是万万做不到的。这种“咬功咬法”，可以益智，可以怡情。二是来自权势。既有呼风唤雨之能，便有高屋建瓴之势。这种“咬法”在得理时能力排众议，可成奇功；若是无理，这种“咬法”就是刚愎自用，一意孤行，难免贻笑大方。三是来自心态。某些有逆反心理的人、以空谈为业的人，某些愤世嫉俗的人、吹毛求疵的人，不管你说什么、怎么说，他都反对；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做，他都贬低；不管你要求他什么、怎么要求他，他都说“我偏不！”这种“咬法”，主要作用就是气人。
修饰语中的宾语是“卵”。以隐私措辞，意图之一也许是为了取得某种“黑色喜剧”效果，换言之，这是一种幽默的说法。与“咬卵”相似的是北方话“扯蛋”，二者对仗而同工。可见，并非只有南充才有这样的“俗话”，中国的市井文化是有其统一性的。说相声，逗哏捧哏之间少不了抬杠；李伯清说散打评书，也少不了类似内容。总之，发明“咬卵匠”一词的人，或许是想用这样的字眼儿暗示人们：当你不愿与咬卵匠纠缠时，不妨以听相声、看喜剧的心态围观；当你不得不与之周旋时，一定要小心守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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