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日记簿记下半个世纪林业史
李明怀查看红杨林
退耕还林粮食补贴花名册
□本报记者 吴平 文/图
2018年是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实施20周年，植树节期间，省林业厅收到南部县小元乡退休林业站站长李明怀的一封信，希望将40多年植树造林的图片、文件等历史资料赠予厅里保存留念。
3月28日，记者带着林业厅的回信来到李明怀家中，翻看一桌子的巡山工作日记、征收育林基金时的收据、退耕还林粮食补贴的造册登记表……它们见证了40多年来绿化全川的每一阶段的历史。
山头剃光头 买种苗要立军令状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炼钢铁以及各种基建消耗大量木材，南部县的山头被剃了光头。“山是红的、水是黄的”，裸露的岩石露出狰狞的样子，村民连烧火做饭都没有柴禾，草根都被挖光。
后来，国家号召全民植树，在一没项目二没资金的情况下，村民积极性仍然高涨。林地因为厚厚的落叶腐烂后形成有机质丰富的腐殖土，村民扒这些土来为田地施肥，俗称“砍坡”。植树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但当时种苗繁育跟不上，每个乡只分到二三十斤种子。李明怀正是在这时，成为乡里的林业员。心急之下，他跑去升钟湖边挖了巴茅回来；然而，草本科的巴茅一岁一枯荣，根本不济事；他又远赴剑阁县挖青杠树苗，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为了获得南充农科所的种苗，李明怀写信给当时的地委领导，并立下了军令状。当时桤木、柏木混交的营造模式为林业专家所推广，但刚开始桤木常因立地条件差而死亡。为了保证成活率，李明怀投入全部心血，几年后，地委书记康咸熙前来验收，看到树苗长势喜人，破例为他颁发了奖状。
上世纪80年代，南部县进入造林高峰。1989年，四川更是启动了长江防护林建设，每年春季3-4月，秋季9-10月，都是成百上千的人一起涌上山头植树。为造气氛，李明怀还邀请民间艺人穿起戏服给村民表演。“当时不用给演出费，男孩子给烟，女孩子给糖就可以了。”
植树抚育管护 林业站长一肩挑
随着植树进入高峰，林业建设也有了长足发展。每个村都有村集体林场，每个林场可以吸纳10多个村民负责生产管护，还能利用林地搞些畜禽养殖。李明怀作为总负责人，工作变得琐碎，林场员工的婚丧嫁娶、立传刻碑都要考虑到。1987年集体林场解散，只保留国有林场，李明怀有些遗憾，但也只能顺应改革方向。
工作低潮也会不期而遇。曾有一度，分管林业的副乡长不重视绿化造林，李明怀几次汇报工作，甚至追到厕所里报告，却不见下文，他便向上级反映了工作受阻的情况。1984年该副乡长调离，新任的一上来就提供了造林期间午饭补贴——3个馒头，在当时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
1998年，四川启动天然林保护，防火防盗成为重中之重。为了加大宣传力度，他用几包香烟“收买”了广播站站长，在春节前后，广播他的打油诗：《给植树者拜年》《给偷树者拜年》，以轻松幽默的语调鼓励、肯定植树村民的贡献，警示盗砍盗伐者。
在全民重视、全民参与的氛围下，李明怀在职期间，小元乡还创造了30年未发生森林火灾的纪录。
村民有承诺 “养转转牛一样养你”
1999年四川试点退耕还林，2000年正式启动，前两年是以稻谷、小麦、玉米等粮食来补偿农户。工程实施之初，一些乡镇个别干部利用村民不懂政策的漏洞，从中克扣。李明怀见状，给乡长写了苦口婆心的警示诗，要求按实际丈量的土地面积，为农户及时兑现粮食及钱款。李明怀至今还完整保留着厚厚一沓原始统计表，村民每人一个红色签名章，领取粮食后印上自己的名字。
一直以来，小元乡没有因为各项补贴未及时发放而闹矛盾，这在基层实属难得。南部县造林股股长赵全勇评价道，如今四川再次启动新一轮退耕还林，补贴款早已以“一卡通”的形式实现现金到户，但李明怀的花名册仍然见证着四川农民为生态保护所作出的贡献。
2010年开始，南部县发展杨树作为工业原料林。当地冬季的温度不足以冻死病虫，一度导致虫害泛滥。李明怀在给树木打药时，不慎中毒昏迷，被辗转送往南充、成都等几家医院，才被治愈康复。早年，李明怀在一次林业巡查中，突患急性格林巴利综合征，四肢瘫痪，但他身体稍有恢复又第一时间重返工作岗位。从当初的荒山，到如今58%森林覆盖率的青山，从保持水土为主到生态林、民生经济林两手抓，从重数量到重质量，从单一的林木产业到农旅康养等复合型产业……李明怀见证了四川林业的蜕变发展，虽然辛苦，但心里却有满满的幸福感。
2012年李明怀正式退休，在最后一篇工作日记中他写道：“黄昏时刻的树影拖得再长也离不开树。”闲不住的他每半年更新一次宣传海报，为村民普及最新的造林绿化政策。2017年，年近70岁的李明怀再次因脑溢血而住院，子女暂且无力赡养。村民对他说，你为乡里做了好事，以后没人照顾你的话，村民就像喂“转转牛”一样，每家每户轮流照顾你。这大概就是对一个基层公务人员最大的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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