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沟古镇利阆古道上的葭萌故地
广善寺大门魁星阁古镇老街一景
马恒健文/图
川北崇山峻岭之中,蜿蜒着两条始凿于秦汉的金牛道和米仓道。当年,在这两条堪称高速公路的重要交通线之间,还有一条始于广元(利州朝天驿)、终于阆中(阆州锯山关)的重要驿道。它是金牛道和米仓道的主要支线,是古时广元至阆中的必经驿道。这条长约180公里的驿道,史称利阆古道,在历史上繁荣了很长一段时间。现今的兰海高速广元至阆中段,基本上就是古利阆道的走向。
公元前316年,秦灭蜀后在今广元市昭化镇建葭萌县。至东汉顺帝永建三年(公元128年),葭萌县分给柏林沟建分县,也称葭萌县。利阆古道贯穿柏林分县南北,沿途林木参天,三里五里便设有哨台,供过歇足、纳凉。
这条古道上,闪回着驻守阆中的张飞驰援葭萌战地的蛇矛铁马,见证着镇守阳平关的马超巡视蜀地要隘的银枪锦甲,游荡着关羽之子关兴埋骨青山的忠魂。
这座东汉时期的葭萌县城,便是如今的柏林沟古镇。穿镇而过的利阆古道,长10余公里。随着入蜀主路的改道,柏林沟古镇早早地远离战火烽烟和商贸喧嚣,于落寞之中收获了宁静,于冷僻之中遗存了本真。
九龙玉碑贺宋皇
虽然兰海高速几乎纵贯柏林沟古镇全域,但是要到达镇街,必须在该镇以北的卫子镇离开高速,然后沿着与兰海高速并行的硬头河,在岗峦起伏、弯多道窄的通乡公路上行进30余公里。车轮下的公路,便是当年的利阆道,公路的尽头,便是隐于森森柏树之中的柏林沟古镇。
虽然古镇隐于偏僻之地,但到达镇街时,扑面而来的仍是整齐划一的簇新民居。这是乡村生活条件改善、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经当地人指点,我绕过新居,古镇标志性的古建筑广善寺和寺前的一株直插云天的千年古柏,赫然出现眼前。这里,便是柏林沟古镇老街的入口。
早年,小小的柏林沟古镇佛教盛行,先后建过十余处寺庙且香火不断,是众多川北古镇中的一个奇观。其实不难理解,在山高路险、少有人烟、烽火连天的金牛道和米仓道上千里跋涉,这一处相对宁静平安,环境又清幽秀美之地,是无数征夫游子、贩夫走卒的漫漫途程中难得的温柔之乡。对神灵的感激,并祈求一路平安,应该是柏林沟古镇内一度有众多的庙宇的原因。
目前,保存得比较完好的广善寺,始建于东汉顺帝永建3年。镇内一通清代乾隆年间碑记载:“柏林沟广善寺为汉代名刹,寺前大柏树一株,院内二株,故曰柏龙乡,又曰柏林沟。”
广善寺保持着晚清风格,三重殿堂层层递进。步入寺内,迎面是大雄宝殿,天井左右两旁,两株直径近两尺的古柏穿房挺立,令古刹顿生肃穆之气。当地人称,这是张飞率军过此时所植。而先前我在寺院门前看到的那株古柏,植物学家认为植于东汉中期。从古至今,无论是当地百姓还是过往之人,都把这三株古柏视为“刘、关、张”三兄弟来祭祀。
中殿供奉着永远带着笑意的弥勒佛,不由令人想起“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的对联。会心一笑之后,又令人生出些许感慨:此镇那么多寺庙,仅有广善寺饱经沧桑而独善其身,或许真是托了弥勒佛的福!
在中殿一侧的禅房里,我看到了广善寺的镇寺之宝。这是一通镂空玉雕“皇帝万岁万万岁”碑,当地人又称它为“九龙碑”。碑体正中处,雕刻了“皇帝万岁万万岁”七个楷体大字,左右及上方,九条蛟龙翻滚腾挪,龙体雕工精巧,造型灵动,隐隐有皇家之气。一打听,此碑果然与北宋末代皇帝宋钦宗赵桓有关。
公元1109年(北宋大观三年),时为皇太子的赵桓巡幸蜀地,途经柏林沟古镇时特地停留,并前来广善寺礼佛并赐银两。后赵桓登基,当地乡绅百姓为谢浩荡皇恩,集资请川北技艺精湛的工匠,用精心磨制的大玉石雕镂了此碑。自此,此碑便被供奉在广善寺内。
新中国成立前夕,当时的广善寺僧人本清,将此碑埋入地下。1986年本清圆寂之后,众人遵其遗嘱将此碑挖出来,重新珍藏于广善寺内。不料,此碑不久便被盗。待公安机关千辛万苦将这件珍贵文物追获,发现本来呈玉石本色的九龙碑,竟被文物贩子用颜料涂得花花绿绿,其目的是这样更好看,可以卖更高的价钱!就这样,本来可评国家一级文物的九龙碑,结果只评为二级。
魁星阁上望四方
依山傍水的柏林沟古镇,青石板街道从广善寺庙门前,由高到低呈阶梯状,延伸到拦截硬头河而形成的柏林湖畔。街道两旁,夯土为墙、青瓦覆顶、穿斗结梁的老民居,高低错落、起伏有致。这些土木结构、原木支撑着宽敞屋檐的民居,立柱的石柱础有珍禽名花的雕刻,屋檐的横梁有瑞兽祥云的彩绘。
与不少偏远古镇不同的是,这里的民居有楼有院,当年的豪宅与寒舍和谐相处。大户人家是气派的双门和雕花的窗棂,普通人家是孑立的单门和木条的窗户。透过这有简有繁的建筑格局,可以感受到这个比昭化和广元设县制还早的县城的原生态气息。
据考证,鼎盛时期的柏林沟古镇,比现在还要大数倍。现在镇里的居民在田间劳作或翻修房屋时,仍不时觅见古朴的汉砖。镇外青石板道上,还能依稀可见马蹄印迹。这一切,都在顽强地述说着柏林沟古镇曾经是古蜀道上重要的城镇。
柏林沟古镇的居民,有较强的古风守护意识。我踱进街边一家保持旧模样的理发店,一眼便发现顾客的座椅独特。这把有靠背有扶手的呈古铜色的椅子,用未上漆的原木镶嵌而成,笃实且古朴。理发师是资格的原住民,他告诉我,曾经有游客出价近千元买这把椅子,但被他拒绝。他颇有感慨地说,任何事物都要讲和谐般配,如果换一把光鲜的塑料椅或洋气的真皮椅,我这店子还有什么味道呢!
出理发店后继续往前,一通立于街边的一人多高的古碑后面,便是公元1397年(明洪武三十年)在柏林沟设柏龙分司的衙门旧址。明洪武年间,利州(今广元)置柏龙里,辖柏龙、金帽二堡与柏林、文山、龙潭三驿,柏林沟古镇便成为柏龙里府衙驻地。
柏龙分司衙门建在高出街面4级石阶的屋基之上,有一前一后两重悬山式土木建筑,均为柱粗面阔的四柱三开。其房屋高度在临街其它建筑之上,其开间更是宽敞,又粗又高的房檐立柱下的石柱础上,雕刻着鹤鸟狮虎,彰显着祥瑞与威严。
史料载,柏龙分司衙门设总爷、信司、衙役、禁子等职位,总人数达30余人,在如今看来如此之小的地方,当年竟然有这么多的人员编制,足见其地理位置的重要。
出柏龙分司衙门继续往前,便是在下街当道而立、骑在主轴线上另一标志性古建筑魁星阁。魁星阁始建于东汉,为全木结构,楼高15米,有3层楼台,花窗飞檐,是该镇最高的古建筑。它在恰当的位置,以风情万种的身姿,使本来就有坡度的古街和高低不一的老民居,更显得错落有致,犹如抑扬顿挫的古建筑乐曲。
魁星阁的底层青石板街道穿楼而过,四边有纯木美人靠供赶集或观戏的乡民歇息。令人欣喜的是,这垂垂老矣的魁星阁,可任游人登楼远眺。
我登上二楼的戏台,只见台前屏风上篆书“艺苑奇葩”,并绘有唐明皇梨园传艺图。上到顶层阁楼,临广善寺方向开有一大圆窗,向窗外望去,鳞次栉比的老街,斗折蛇行的梯道,蓊郁柏林里隐现的古寺,犹如一把巨大团扇扇面之上的古意画。阁楼里塑有“魁星点斗”像,四周尚存已斑驳的绘有经典戏目场景的壁画。
据当地人介绍,当年每有戏班登台唱戏,周边乡亲便纷至沓来,将魁星阁围得水泄不通。秦腔蜀调伴随着鼎沸的人声,真是热闹非凡。在平时,魁星阁楼上楼下,也是当地文人儒生雅聚、吟诗高歌之处。官府衙门有重要告示知会乡民,也在这里鸣锣开场。
梁祝化蝶有遗章
下得魁星阁来,继续沿宽檐骑楼的老屋夹道的石板道走到尽头,便来到碧波荡漾的柏林湖畔。
柏林湖是拦河而成的大水库,如今列为四川柏林湖国家湿地公园,湿地面积近10万亩。由于流域内无工业污染,因而保持了原生态与次生态的森林植被,为水生禽鸟提供了繁衍生息的乐园。
伫立湖畔,烟波浩渺的湖光令人心旷神怡,而它在一座座青山怀抱里形成的一串串珍珠般的峡湾,又令人遐思无限。据湿地公园管理人员观察,流域内的白鹭有上万只之多。
当然,类似的人工湖或天然湖,在四川境内星罗棋布,数不胜数。但是,簇拥着柏林沟古镇的柏林湖边,却有一条长999米的“爱情时光步道”,为这赏心悦目的自然景观平添了温馨浪漫的色彩。这样的创意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来自于发生在柏林沟古镇的经典浪漫爱情故事。
川剧中有一保留剧目叫《岚桥会》,戏中类似“梁祝化蝶”的情节,就取材于柏林古镇岚溪桥上的一则爱情故事。
这岚溪桥在傍柏林古镇而过的硬头河上,是利阆古道上一座重要的桥梁,也是进出该镇必经之桥。明代以前此桥为木桥,明正德年间改修为三孔石平桥。清乾隆年间,该桥曾被洪水冲毁后又修复,用于当地电站蓄水,此后一直沿用至上世纪六十年代,古桥方被淹没。
相传明代利州卫指挥史魏铎之子魏奎元,回家途经岚溪桥,与一姓兰的挑水村姑相遇。两人一见钟情,相约次日三更在岚溪桥上再次相会。不料,是时雷雨交加,等候在桥上的魏公子被突入其来的山洪卷走,眼看魏公子在洪水中消失,兰小姐悲痛欲绝,跳河殉情。此后,两人化为一对锦鸡,双飞双栖,常在岚溪桥附近出没。
如今,古岚溪桥已沉入柏林湖底,一座新的现代化大桥叠加在它之上。但魏公子与兰小姐悲壮的爱情故事,却为人们长久地传唱。在广善寺与柏林分司衙门之间的街道边,我看到有一间圆木半吊脚、木格小轩窗、青篾糊泥为墙的老屋,其格调与镇上其它民宅不同。细看,墙角有一小标示牌,上书“兰小姐阁楼”。可以断定,这不可能是兰小姐的原住屋。试想,五六百年光阴,且不说兵燹战火,也不说自然灾害,仅仅是风剥雨蚀,也足以使一间贫寒之家的陋室顷颓坍塌。因此,这老屋可能是当地百姓出于对她的怜惜和景仰,在原址上予以重建而成。
驻足魁星阁附近一间清代普通民房,同行者因其年代并不久远而有些不以为然时,我仍然颇有兴致地观赏。因为它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川北民居在历史演进中不可或缺的断面,是一个历史阶段的一个社会阶层的一个真实面貌。柏林沟古镇扼利阆古道要冲,而利阆古道在蜀汉时期又利用得最频繁最充分,因此,当地人坚信关羽之子关兴埋骨于此、五虎上将之一的马超的衣冠墓在此,也就不足为奇了。
《四川通志》《保宁府志》载:“关兴死于封地汉寿县柏林沟。”刘备在成都称帝后,葭萌县治拆迁至今广元老城地域,并更名为汉寿县。关兴在其父死后继承了汉寿亭侯爵位,去世后葬于地处封地汉寿县辖区的柏林沟古镇,是有可能的。
据当地一位文化人叙述,在他儿时放牛,见过一块石刻,上面清晰地镌刻“关兴墓在此山中”字样,但墓碑已经不见踪影,封土堆也夷为平地种上了庄稼。
相传,马超常过柏林沟,其战马也常在驿站下面的沼泽饮水,故柏林沟古镇有一处“放马坪”地名,至今沿用。马超偶尔在此丢失的一些衣物兵器,也被当地人拾得珍藏。马超病逝后,柏林沟百姓人怀念马超,将拾得的衣物兵器等物入棺,安葬于场镇南边一里路的半山坡上。
马超衣冠墓前一通石碑上,有清代广邑侯赵葆课于公元1853年题撰的“古缙绅墓”四个大字。公元1930年,经考古队发掘考证,确认此墓是马超衣冠墓。
在被誉为川北民居活标本的柏林沟古镇,无论是徘徊在古道上、驻足在戏楼下,还是泛舟在湖光中、流连于古寺里,都能令人置身于曾经波澜壮阔的历史大戏之中,都能让人触摸到传承千年的传统文化真切而有力的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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