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好读书

陕西日报 2019-02-13 00:00 大字
李浩

放寒假前,接到几个国际交流的邀请函。平时因为每个学期都有课程,收到邀请后要么婉谢,要么匆忙出行,像打仗一样。这一次则比较从容,但缺点是把春节也搭了进去,得在美国过年。身在国外,没有了往年春节前后的奔波忙碌,感觉空落落的。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能干啥?唯有读书。

我寓居的小城斯坦福,使用美东时间,与北京时间相差13个小时。此间的子夜时分,是中国的正当午。整个城市都熟睡了,我自己却因为时差像枯鱼一样,心明眼亮,辗转反侧。万籁俱寂静,唯有展书读。

我平日读的书分为两类。一类是为专业研究和写作,另一类仅仅为广见闻。专业的书像师长,肃穆庄严,不苟言笑。增长见闻的书则像朋友邻里,三教九流,引车卖浆,有阅历有趣味,可亲可近。

这次出行,我带了几本专业的书,为开学的课程和几个会议的论文写作做准备。其中日本学者森安孝夫的《丝路、游牧民与唐帝国》、荣新江的《中古中国与粟特文明》这两部书在我的书桌上已经搁了很久,一直到最近才细细读了一遍。因为这两部书的论题有交叉,所以我又将相关联的部分比较着对读了一遍。这两部书对于研究中国中古史,特别是深化丝路文化研究,都大有裨益,自不待言。我关注的是与我最近思考的李白与丝绸之路、杜甫与丝绸之路两个话题。前一个话题我虽然写过文章,但思考得仍很浮泛。通过读这些新的材料,可以深化对李白的幽州之行、杜甫在安史之乱前后的思想及作品的准确理解。

我目前主持一项古代园林文学文献的课题,行前虽然已经举行了开题报告会,但究竟该如何展开研究,仍然思绪迷茫。在对西彻斯特大学的访问中,张迺建教授在行程中为我安排了到该校附近的长木公园进行专题考察。对于一般游人,游览公园是休闲放松,而我则将其与曾经读过的西方园林史的内容联系起来看。纸上得来的东西终究隔着一层,实地考察,便豁然开朗。特别是活学活用,与我要开展的中国古代园林文化研究相比较,中西文化在园林艺术上的差异性自然就凸显出来了。

第二类阅读纯粹是为了广见闻,无目的,无功利。一些学人仅对专业类的阅读关注,而对非专业的闲书没有什么兴趣,甚至很排斥,我则乐此不疲。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生命中的一大半时间,都耗在这类闲书中了。其弊处是不求甚解,无所作为。其益处则是精神很超脱,心境很空灵,生活很充实,整天忙忙碌碌,不知老之将至。

前几年因为喜欢董桥的文字,于是到处搜寻,几乎将能见到的董桥作品选本搜罗殆尽,但其实我并不想研究董桥,只是有段时间迷恋他文字的那个调调。由董桥的作品我知道了陈之藩,于是特意购买了他的全集,生吞活剥地啃这位工学博士的文化随笔,还考证出他与西北大学的前身西北联大的学术关系。后来在有声书中听到了小才女毛尖的影评文章,惊诧她记忆之好、文思之细、文字之尖新,于是到处访求,最后经舜华教授介绍,我们竟成了好友。我获得了包括《一寸灰》在内的她的几部新作的签名本,我也将自己的几册小书赠给她。

广见闻的阅读最便捷的方式便是数字阅读,或叫网络阅读。学界许多人认为网络阅读是碎片的、浅表的,其实是很虚假的。我却觉得,人类的美味,即便是法国大餐、满汉全席,也需要我们咀嚼成碎片才能下咽,总不能把全羊或整只鹅搬到胃里吧。

当下人类已经须臾离不开网络,中国人对网络的依赖性更高,出行购物要上网,办公学习要上网,读书自然也不例外。除了专业的阅读对版本有特别的要求,一般的浏览与闻见,通过网络可以迅捷地免费获得大部分资源。我自己就通过网络阅读了霍金的《时间简史》,尤瓦尔·赫拉利的“简史”三部曲(《人类简史》《未来简史》《今日简史》),岳南的《南渡北归》,特别是亚马逊和喜马拉雅网站上海量的有声书、视频书,使得阅读不再是一件枯燥单调的事,而是变得很有趣,也很时尚。当我戴着耳机在散步或赶车时听钱穆的《中国历代政治得失》、许倬云的《万古江河》或王东岳的《知鱼之乐》时,学生们遇到还以为我偷闲学少年,在听网红的流行歌曲,赞一句“老师好潮呀”。

寓居斯坦福的几天,与嘈杂、喧嚣、热闹相反,享受足了清幽和寂静。尽管“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但每天拥书悠游,在无疆界的精神领域徜徉,如行走在山阴道上,美丽的山川景色交相辉映,令人应接不暇,难以忘怀。说来也惭愧,反倒没有注意周遭的“风萧瑟而并兴兮,天惨惨而无色”,也没有能体会并追摹王仲宣当时忉怛凄怆的心境。

位于康州的斯坦福,城市中心区十分逼仄,但书的世界很广大也很神秘,大家不妨多进去走一走,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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