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香》：重温张爱玲笔下爱情故事！
■王珉
改编自张爱玲的成名作《沉香屑·第一炉香》影视作品，终于在大荧幕上映。笔者看完，感觉并没有网上口碑那么差，对于原著粉而言，值得一看。在当下商业片、类型片淹没的中国电影市场，能看到一部具有作家风格和古典气息的文艺电影实属不易，观感如姜文主演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堪称文艺片的典范之作。最近，笔者邀请老鼓浪屿人董启农老师，一起欣赏这部在鼓浪屿取景拍摄的《第一炉香》。董老师告诉笔者，这次拍摄他受鼓浪屿管委会之托，协调容谷别墅，观海园及各单位的人员帮忙，解决拍摄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如拍摄场地、推荐群众演员以及200多人庞大剧组的后勤服务。另外，他在电影中也多次出镜，客串片中上流社会的人物，对拍摄过程了如指掌。他认为，电影90％在厦门鼓浪屿取景拍摄，只有10%在其他地方取景。他还提到许导演对厦门世界遗产地保护的赞赏之美：“如今上海澳门香港都找不到鼓浪屿这么好的场景了。”
这是一个类似“包法利夫人”的战前香港故事。上海女学生葛薇龙到香港求学投靠姑妈，姑妈把她当作诱饵吸引男人。葛薇龙被花花公子乔琪乔吸引，同时沉迷在纸醉金迷的泥淖中无法自拔。她为了继续能像姑妈一样过上流社会的生活，不惜出卖灵魂嫁给乔琪乔，沦为姑妈和乔琪乔敛财的工具。
张爱玲的中篇小说处女作原著《沉香屑·第一炉香》发表于1943年，属于极难改编的作品，个人风格融合古典与西方叙事有机结合。导演许鞍华是威尼斯电影节史上首位获得终身成就奖的女导演，她宽厚温润的心境，家长里短的对话，事无巨细的叙事，成就了《天水围的日与夜》《桃姐》《明月几时有》的经典之作。许导演一直是张爱玲的忠实粉丝，1984年她执导了《倾城之恋》，1997年她执导了《半生缘》，这份坚持值得赞许。此次改编张爱玲的《第一炉香》，同样延续其克制又悲凉的传奇故事。该片情节简单，讲述女孩在物欲和爱欲的双重诱惑下，最终走向堕落深渊。笔者认为，此次改编许导基本忠于原著的内核，采用自述方式娓娓道来，给观众留下深刻的观影感受，将观众一步步带入女主的情感漩涡。许鞍华执导，张爱玲原创，王安忆编剧，3位女性联手打造，香港旧时代大背景下一曲“爱而不得”哀婉的咏叹调。
虽然马思纯饰演的葛薇龙，和彭于晏饰演的乔琪乔，被部分张爱玲的粉丝诟病和原著相比不吻合。但电影的制作班底却让人眼前一亮：摄影指导杜可风，笔者认为拍出了当时香港纸醉金迷的油画色彩；曾摘得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获奖者的和田惠美，担任该片的服装和造型设计；音乐监制也是乐坛神级人物、曾写下《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和《末代皇帝》等配乐的坂本龙一，他在操刀该片音乐时也很克制，少用音乐、简洁又恰到好处地渲染出情绪氛围。
豪华班底的搭配，视觉呈现同样精美。许导演刻画的“文学时刻”，将文艺女青年第一次看到外面盛大而繁荣的世界，通过鼓浪屿的美景滋生出征服世界的欲望。厦门鼓浪屿的容谷别墅有着“鼓浪屿别墅王”之称，片中可窥姑妈的花园豪宅室内陈设华丽精致，似乎还原出香港上流社会的聚会和调性。全片第一场戏正是葛薇龙穿过红红绿绿的花园，敲开姑妈豪宅大门的桥段，和原著神似。该片另一个场景，包括6幢鼓浪屿世界文化遗产要素的观海园，在葛薇龙嫁到乔琪乔家后的桥段中，展现出观海的美感。乔琪乔花花公子的本性不改，葛薇龙清晨走出别墅望见大海时，看到乔琪乔和一位女子在海中嬉戏。
张爱玲的小说改编很难“形似”更难“神似”，但此次许导演做到了，她对小说的理解和把握恰到好处。《第一炉香》不过四万字，诚如张爱玲在开篇所写，一炷香就能读完：“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小说很多关键情节，张爱玲选择留白靠读者脑补。但搬上大银幕，许导演将没讲的情节补全，没看过小说的观众瞬间就能看懂。
此外，电影还增加许多原创情节，富有电影感。譬如，乔琪乔为了逗葛薇龙玩，竟将自己养的绿蛇，放在箱子里，让葛薇龙打开，葛薇龙被吓得不轻，后来这条蛇被乔琪乔的父亲，命下人抓了放走。蛇的意象隐喻代表着欲望，葛薇龙打开了乔琪乔的箱子，表示她心中的欲望魔盒就此打开。而后来乔琪乔的蛇被父亲放走，乔琪乔拼命哀求无济于事，代表他不受父亲宠爱，而娶葛薇龙后，爱情将比较集中地放在葛薇龙身上。小说是欲望叙事，爱情只是欲望的一环，许导演执导的电影更有爱情的叙事。电影乔琪乔出场时，葛薇龙变身“恋爱脑”的女孩，她意识到姑妈的利用，却义无反顾地投入乔琪乔的怀抱，这样的隐喻，同样代表着相信男人的爱。电影和小说一样，写实了乔琪乔的渣男本性，经典语录如是说：“薇龙，我不能答应你结婚，我也不能答应你爱，我只能答应你快乐。”类似于传说中的“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还要渣”。葛薇龙只是女学生虽有城府，但和“高级玩家”相比只是“青铜”的游戏入门等级。
笔者原本担心电影会将小说改得局限于情爱显得狭隘，观毕笔者认为许导演用影像较好地表达了主旨。葛薇龙中间有一段打算回上海，与香港的故事彻底“分道扬镳”。原著中她因淋雨生病被迫返回姑妈家，电影则改成她主动回去选择堕落。因为当她和许多底层劳动人民挤上拥挤的邮轮时，发现船上环境又脏又差，同行的人不仅没素质地把她的箱子推到楼梯下，还伺机抢夺。此时的她，早已习惯姑妈家的高档生活。其实，葛薇龙一直清楚自己的处境和做出的选择代价，可她还是无法招架欲望的诱惑。很多时候，人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葛薇龙也好，姑妈也好，外人劝她们不要跳入不明智的“火坑”，但是对她们而言，只不过是做了符合自己内心需要、当下最好的选择。葛薇龙或许没想那么多，喜欢就在一起了，这是她的人生，最后承担后果的也是她自己。
许导演执导的电影桥段类比，和张爱玲语言中的刻骨寒冷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葛薇龙结婚时，电影用了一段闪回，回忆姑妈当年出嫁做四房姨太时的场景。灰白的色调，姑妈敬茶时，大房、二房、三房的脸上都带着轻蔑的表情，姑妈用自己的青春韶华换来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这和葛薇龙嫁给乔琪乔，变身姑妈和乔琪敛财的工具，命运似乎是“代际遗传”的类比。葛薇龙结婚后，成为乔琪乔大家族的一份子，和众人的合影被挂在乔琪乔家的照片墙上，这样的女性主义色彩值得深思：她最终也沦为家庭的牺牲品、男人的玩物，当时女性的生存空间可悲可叹。可以说，电影《第一炉香》的改编和张爱玲的《第一炉香》形似相通，让人怀恋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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