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老师文人剑气的巾帼英雄
上初中时,印象最深的是教我们语文的王老师,那时她大概三十出头,海南人,皮肤黝黑,身材瘦小,衬托她的一双黑亮的眼睛格外大而亮,说话办事皆干脆利落。她的板书硕大而有力,与她的身材形成巨大的对比,有时候一节课下来,黑板上就洋洋洒洒地写了两个大字,让坐下记笔记的众生特别是值日生不亦乐乎,她课上得非常棒,从不让我们去找所谓的中心思想和段落大意,而且分析起枯燥的语法和古文时娴熟老到,化繁为简,再难的句法和古文经她娓娓道来就四两拨千斤地讲透了,一切都云淡风轻,但已经刻骨铭心。有时候我想她本身已是她所教授内容的一部分,学生们情不自禁用心凝听她的言语,哪怕她有时候什么也不说,看她的一举一动,也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了,好的教和学就是这样的自然默契,心领神会,一切水到渠成,随意地就像家门口静静流过的溪水,可以枕着入梦了。
最难得的是她是唯一一位让我觉着有股文人剑气的老师,她兴起时,会豪气地将课本往讲台上一扔,写到此,课本轻轻划过我们视线的那个帅气的弧线好像就浮在我面前(多年后想来那一刻其实文人剑已出鞘),然后颇有范地坐在讲台上,给我们讲《红楼梦》里的故事,当她讲红楼时,仿佛回到了她的少女时代,两颊绯红,双眸闪亮,我知道那时那刻的她已经浸润在属于她的红楼世界了。那时的我懵懵懂懂地感到她在那个曹公用一生营造的梦的世界里变得格外清醒,已浑然是另一个她了,她偶尔也会和我们插播她痴迷红楼的故事,痴迷到高考前三天在家复习的时候还在读红楼,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如果我是教育部部长,中学语文课本全部改上《红楼梦》。听到她说这席话,我已变成了一条快乐畅游的鱼。世人说“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其实,痴的何止作者,每一个走进红楼的人都已经痴了,当她讲红楼时,台上老师和台下学生都痛彻清醒地痴了。后来每一次再读红楼,读到探春,我都想起王老师,她就是那个脂粉堆中的英雄。
一次,她和我们谈诗歌,开场白是:每一个十八岁的少男少女本身就是一首诗。语中带着淡淡惆怅,更多的是对我们的期许,她只是轻启朱唇,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全班竟然一瞬间静得鸦雀无声,我们这批活泼好动的十四五岁的学生全都怔在那里了。从那以后,我就笃信学生无心听课的吵闹恰是老师无能的明证。
有幸的是这样一位老师一直陪我们到初三,中考时,除了语文和英语,其余的课程我都考得一败涂地,去学校拿中考成绩单那天,她正带她小儿子在校园里玩,看到我,远远地跑过来,叫着我的名字,气喘吁吁地急切问我语文考了多少分,我低声说出了那个数字,她欣慰地点点头,说:“挺好的。”于我这样的弟子,她还是看重的,还是满意的,那一刻,我心中中考考砸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因为她给我的赞许,于我心有戚戚焉。
多年后,看一部美国电影,名曰《春风化雨》,刚看到这个片名,我就怔在那里了,想起了多年前洒脱地坐在讲台上给我们讲诗歌,讲红楼,讲她自己梦的王老师。在她作为教书最好的年华与她相遇,我才能变成一条快乐的鱼,才能枕着溪水入眠,才能在红楼中沉醉不知归处。
□刘湘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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