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精酿之都 展开一次啤酒朝圣

澎湃新闻 2021-02-06 19:45 大字

在惠灵顿市中心一家名为第三只眼(The third eyes)的酒吧里,我再次邂逅了喙头蜥(Tuatara)——种新西兰独有的、曾和恐龙生活在同一个年代的蜥蜴。

Tuatara是这里所售啤酒的品牌。卡通化的大蜥蜴形象从酒吧建筑外部一面墙的涂鸦,到室内的招贴、杯垫和海报上,无处不在。第三只眼酒吧 本文图除资料图外均为 刘华 摄

第三只眼酒吧 本文图除资料图外均为 刘华 摄

此时人不多,我坐在吧台前,对面的酒保将刚打出的满满一大杯冰凉啤酒递给我。阳光透过这座有一百多年历史、以前曾是印刷厂的老建筑的雕花玻璃窗打在酒杯上,杯中液体像镶了金边一样亮闪闪。

灵感来自史前生物

“虽然IPA很有名,但我们的APA也不比它差。”酒保说的是我刚刚喝下一大口的新西兰淡色啤酒(AOTEAROA PALE ALE)。AOTEAROA是新西兰的毛利语名字,意思是“长白云之乡”——传说最早漂洋过海的原住民毛利人祖先,在看到这片大陆的同时也看到了天空中长而静止的白云,于是他们以AOTEAROA为这片南太平洋上的肥沃土地命名。

我很同意酒保的说法,这款APA极易入口,浓郁的水果味道加上冰凉恰好的酒温,让它如拉格(Lager)啤酒一般清新解渴,而柚子与香料混合的味道又不像拉格那样寡淡,后味中有足够强的酒花存在感,恰当苦度带来的回味丰厚,整个酒体平衡而饱满。酒吧一角

酒吧一角

“我们想和喙头蜥一样,成为新西兰独一无二的代表。”说起这一啤酒品牌,酒保像当年在自家后院简陋的作坊中为啤酒命名的创始人Carl Vasta那样充满骄傲。给我讲过创业历程,酒保又变身生物学家,说起这种动物本身的故事。他告诉我,体长80厘米,浑身像长满铠甲生物的学名叫新西兰喙头蜥。DNA显示,它来自三叠纪,和剑龙有某种亲缘关系。“它以前有不少亲戚的,不幸的是,在漫长的年代里,其他的都灭绝了,只剩它自己。”他说。

“最特别之处是它们后背上的眼睛,”酒保接着讲,“这只眼睛在它们出生后不久会慢慢退化,但它除了像另外两只眼睛一样可以独立对焦工作,还可以感知昼夜与季节与季节的变化。”

我感觉眼前这位对于Tuatara的了解程度,简直能与我之前在Zealandia遇到的专业向导媲美。同时我也搞清楚了酒吧名字与Tuatara的关系——酒标上各种不同造型的眼睛,展现的正是它那神奇的第三只眼。

“这家酒吧同时也是Tuatara 的实验室,我们希望第三只眼睛能更敏锐地洞悉市场。“酒保又给我倒了一杯,美其名曰试饮。“这是最新的季节限定款,俄罗斯帝国世涛(XV AGED RUSSIAN IMPERIAL STOUT),味道非常特别。”他说。这次的酒是几乎不透光的深棕色,表层的白色泡沫浓厚而绵密:奶油的口感、烟熏的香气加够劲儿的苦,这让我想起新西兰的特产馥芮白咖啡,外加焦糖、巧克力、香草,各种让人振奋的元素,似乎都被包含了进来。

为什么是惠灵顿

离开第三只眼前,我没忘打卡——是真正的打卡。酒保拿出独一无二的邮戳,一只大眼睛的醒目Logo盖在我那张惠灵顿“精酿啤酒地图“上。算上前几天,我已经攒了不少酒吧花花绿绿的图章。

惠灵顿是新西兰的首都,但这里还有另一个被人们津津乐道的称号——“世界精酿之都。”

从第一家酒吧算起,惠灵顿已经有三十多年的精酿啤酒历史,在精酿啤酒的世界里,它是与美国的波特兰拥有几乎同等声誉和地位的城市。高水准精酿啤酒遍布城市,光是CBD步行可达的方圆一两公里内,就分布着二十多家精酿。行业组织者在两年前建立专门的网站,并推出“精酿啤酒地图”,地图在全城的游客信息中心、酒吧、餐厅中免费派发。惠灵顿啤酒地图 资料图

惠灵顿啤酒地图 资料图

新西兰与啤酒的渊源可以追述到250年前,最早在这里酿啤酒的是英国人詹姆斯.库克(James Cook)。他是世界著名的探险家,第一个登陆新西兰的欧洲人。为了解决航海中缺乏维生素,水手易染上败血症的问题,这位精明果敢又心思细腻的奋进号船长就地取材,以麦芽汁和糖浆发酵,加入本地特有的曼努卡(Manuka)树叶和陆均松(Rimu)嫩枝,用传统英国技法酿出了新西兰的第一桶啤酒。库克船长来新西兰的第二次航行 资料图

库克船长来新西兰的第二次航行 资料图

詹姆斯·库克的配方流传下来,本世纪初,惠灵顿人Paul McGurk依照这古老的方法酿啤酒,他日后成为了Wigram精酿啤酒的联合创始人,而这款啤酒也配着库克船长头像的酒标成了其王牌产品,如今在新西兰几乎任何一个超市都可以买到。

这款啤酒可不是原样复刻那么简单,光是选择试验啤酒花,Paul就花了数月时间。成功的关键或许就源自啤酒花——当年它没有出现在库克的配方中。一百多年后的19世纪,它才与德国移民一起从家乡来到新西兰,并且在位于新西兰南岛最北部的马尔堡落地生根。

Motueka、绿色子弹、Riwaka、Nelson Sauvin、超级阿尔卑斯、南十字星……在距离第三只眼几百米之遥的另一家精酿酒吧Rogue & Vagabond,若干种啤酒花同时出现眼前,让我有些应接不暇。这里展示陈列的不是老照片,而是酿酒原料——各种啤酒花和酿酒麦芽。不同种类的麦芽容易区分,但要辨别都是圆柱状、被密实压缩的啤酒花之间的不同,就要困难得多。我拿起两种仔细比较,没有差别。又各闻了一下,它们都发出臭袜子一样的味道……Rogue & Vagabond

Rogue & Vagabond

“捷克和德国有好水,比利时酵母出色,英国将麦芽玩的出神入化。每个地区的啤酒都有着独特的地域特色,新西兰就靠啤酒花享誉世界。”酒吧经理这样解释。

“新西兰的啤酒产量每年不到900吨,只占世界总产量的1%,但新西兰啤酒花中的柑橘香气,以及浓郁的热带水果风味,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从波特兰到长野,世界最高品质的精酿啤酒都以使用新西兰的啤酒花为傲。”著名饮食作家约翰·霍尔曾在他的著作中曾这样写道。而另一位生活在新西兰的啤酒作家,前英国广播公司编辑Geoff Grigg则一语道破为什么惠灵顿是精酿之都:“它是新西兰最富创意的城市,离啤酒花的主产地马尔堡又是那么近。”

在我看来,激烈的竞争也是惠灵顿精酿出色的原因,遍布周遭的这些酒馆,不仅用属于自己的特别味道赢得青睐,还在装饰与风格上下足了功夫。相距几十米的两家,或许就是天壤之别般的世界。我在走出Rogue & Vagabond的短短时间里,随着推开每家大门、端起酒杯,就能感到这一切。Hey Day的色彩明亮

Hey Day的色彩明亮

Golding's Free Dive 像一个北欧童话世界,啤酒的味道和吊在半空的众多彩色小台灯、无处不在的星球大战主题纪念品一样充满充满魔幻色彩。Hey Day亮眼的配色有着浓厚的网红风,绿门脸、粉椅子和一排挂在小白瓷砖上的方形木手柄酒头,这里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冰激凌店而不是酒吧。Little Beer quart所在的老房子里安静而灯光昏暗,让人像是回到了一个世纪前。角落里竟然有人专注地工作,他运指如飞地敲击键盘,偶尔拿起手边的啤酒喝一口,啤酒代替了咖啡,给他的工作提高了不少效率,这让我想起一边喝酒一边创作《指环王》的托尔金……

走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时刻能感到,有一杯好啤酒,在等着我。

精酿达人和精酿社区

“很多如今的成功品牌,最早都是从车库或地下室开始的。”Fortune Favours酒吧的三位酿酒师说,他们在成为职业人士前,都曾在家酿啤酒。我对这种经历有着强烈共鸣,因为相同的事情我也做过。大概8年前,靠着一本指导手册和网购来的原料和简陋设备,我在家里的地下室试着酿啤酒。煮麦芽汁的甜味儿飘散满屋,水蒸气氤氲得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让屋子里活像一间土耳其浴室。经历了两三次失败后,我也酿出了味道不错的啤酒,如果忽略因设备原因造成的过滤问题的话。

虽然短暂的酿酒经历随后由于种种原因而终止,但这份情结自此埋在心里。这次在惠灵顿寻访精酿的几天,我脑海中数次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特别是看到各种酿酒装备时。在惠灵顿的“精酿啤酒地图”上,精酿不但密密麻麻遍布CBD,还零星散落在郊外——通常这样的地方有更大的空间,专业的酿酒工厂多位于那里。

车库项目(Garage Project)就是其中之一。酒如其名,这一如今新西兰精酿行业如日中天的品牌,当年就是在惠灵顿的车库中起家的。就冲名字和这段经历,我就必须去拜访一下。车库项目所在的社区

车库项目所在的社区

车库项目位于Te Aro的主街旁。这个距市中心七八公里的宁静社区因为住着不少设计师、画家、广告从业者而洋溢着波西米亚风情。顺着主街旁的步行小径上到高处观景台,维多利亚风格的百年老宅沿山势分布。我到车库项目门口时,工作人员都在忙个不停,铁闸嘎拉拉缓缓拉开,小叉车往返于货架和门口等待的卡车之间,将一包包捆绑在一起的大麦卸下……门前偶尔有车辆经过,一位晨练者快步跑过门口,与此同时,一只鸽子落在刚刚一车麦芽渣上,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这种食物想必很好吃,不过我有些担心鸽子君会不会醉倒……鸽子在吃麦芽渣

鸽子在吃麦芽渣

“这里以前是一座和加油站在一起的车库。”当我走进与工厂相连的品酒室兼商店时,经理莎拉女士告诉我。将近10年前,自家车库已经满足不了快速增长的产量时,创始人Pete Gillespie、Ian Gillespie兄弟和Jos Ruffell选中了这个曾由某个小有名气的新西兰女赛车手运营的捷豹车维修车间。彼时这里荒废多年,到处是生锈的老爷车零件、蜘蛛网,甚至还有老鼠突然钻出来。三位创始人经过一阵子努力,让这里成为符合卫生条件的啤酒工厂。

少了机车轰鸣,但如今的专业酿酒厂基本保留下了当年车库的样子:高高的方形顶棚下曾是加油站,现在则能为临时放置的货物遮蔽风雨。库房部分被一分为三,左边是存储车间,中间放置着几个1000升不锈钢罐的酿造车间,最右边是品酒室兼商店,和不远处的酒吧晚间才开门不同,这里全天营业。车库项目还保留着工业化风格

车库项目还保留着工业化风格

工厂是半开放式的,这点深得我意。我趴在商店与酿酒单元的玻璃窗前仔细观看。一名酿酒师正在那里奔忙,他一会检查不锈钢罐下的压力表,一会爬到台阶上到狭窄的工作平台,打开玻璃盖子俯瞰酿造进展,更多时候,他专注于电脑屏幕上的各种数据,通过精确的科技手段监控着巨型罐组里悄然发生的一切变化。

“这里满足了一个啤酒爱好者的各种需求:喝酒、买酒、选购纪念品、围观酿酒,你能想到的一切……”。在商店里,我遇到尤瑟夫,他说他是消费者,同时也是原料供应商,他正在等负责人来开会。不过在此之前,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满是漂亮手绘花纹的陶罐递给傻啦,要求打满啤酒。在他们身后摆满花花绿绿易拉罐的搁架下,一字排开的若干酒桶上分别是不同啤酒的酒标、名字、酒精度和价格,价格以公升为单位。可以“零拷”的啤酒

可以“零拷”的啤酒

“这是我来自摩洛哥的亲戚带来的礼物,我准备用它装了啤酒,晚上吃饭时请他尝尝。”尤瑟夫说。

“周围的人来买酒多数会自带容器。如果没有,我们也出售可以多次使用的酒瓶。这样价格便宜,也有利于环保。”聊起环保话题,莎拉比谈啤酒本身还有劲头。可持续发展这个词频繁从她嘴里冒出来。“我们总希望能影响整个社区。用啤酒,以及其他东西。”鼓励人们循环使用容器是其中的一项内容,除此之外,我们在这两年连续通过支持一些自然项目获得了足够多的碳循环信用额度,从而抵消碳排放,实现碳中和。”她说。

“你一定要尝尝涡轮IPA(Turbine IPA)。那是为了庆祝我们从2017年开始只使用再生能源而酿造的啤酒。”她为我推荐啤酒。那款酒标上印着黑色的巨大风车,据说其灵感来自惠灵顿山顶的城市地标——44米高的布鲁克林风力涡轮机。

这恐怕是我在惠灵顿最受益匪浅的一次精酿之旅,啤酒与社区、环保的话题引人思考。此外,和酿酒师就技术问题的请教也让我再次蠢蠢欲动,准备回家后重启尘封已久的酿造设备。包里装着沉甸甸的一罐啤酒(我也自带了容器)出门时,堆在门口的麦芽渣比刚才更多了,高高带尖如一座小山,鸽子从刚才的一只变成了七八只。一辆货车的停靠驱散了鸽群,下来的壮汉正将麦芽渣往车上装。

“要运到哪里呢?”我好奇地问。

壮汉自称是农场主,他说这些废料将被运到农场成为牛羊的食物。“以麦芽渣为饲料的羊肉味道不会膻,并且带着啤酒的香气。”他说。

“真是物尽其用啊。”我感叹于这绝妙的主意,这应该也是刚才莎拉说的可持续发展的另一个组成部分。我决定在接下来的中午到他推荐的餐厅去尝尝这样的羊肉,当然还要配上车库项目的啤酒。(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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