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矩阵森严的矛盾

大众日报 2019-03-31 10:00 大字

□王文珏

【关键词】西班牙悬疑导演力作3月底内地院线上映

去年,西班牙悬疑片《看不见的客人》在内地收获爆棚口碑和票房。导演奥里奥尔新近力作《海市蜃楼》这两天登陆内地院线,故事如筋斗云上再翻筋斗,愈险愈奇,新作远超旧作。

成长的各个阶段,人们常忍不住问自己一句“如果当初……那现在?”这是个迷人的假设,仿佛能修补好所有现实残缺,抚慰深夜喟叹的纠结。

但事实会这样吗?著名的“岔路口”理论中,无论人怎么选,都将衍生新的线性进程,一系列新连锁会改写原有闭环。若执意改变旧时某个瞬间,现在的我也不再是我,所知所念尽数重写。这样的推断,让人们对过往产生的真正的敬畏,因为它一笔落定,笔笔是我,无可更改。

薇拉和丈夫搬进新家,忙碌收拾中,发现老壁橱里有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电视机和摄像机。好奇摆弄中,当年录制的内容忽然浮现在屏幕:一个男孩在这个旧房间里自弹自唱。此刻,窗外乌云密布,一场大雷暴即将袭来。

27年前的同一天,同样的雷暴天气,男孩无意中看到邻居家的凶杀案。他惊恐地逃离,慌乱中被汽车撞死。27年后的雷暴夜,薇拉邀新邻居聚餐,从邻人嘴里听到了这所老宅的悲伤往事。她惊愕地发现,那些录像片段并非幻觉。更莫名的是,她的影像通过摄像机和电视,“出现”在电视的另一端。男孩和她静静对视着,薇拉急切地警告——别出去,一定不要出去!

薇拉成功了。男孩听从劝阻,活了下来。而是夜当薇拉从梦中醒来,生活剧变——家没了,孩子消失了,“丈夫”不认得她,她甚至没结过婚……她是谁?周遭熙来攘往,认识的人都不认识她,人人把她当精神分裂症患者。薇拉焦灼地奔跑,到处寻找女儿,和每个人理论、质问,但没有用——这是另一个线性进程,另一个时空的“场”,而她是摸错门的黑夜旅客。

丧失感真切地攫住每个人。更改一个过往,如蝶翼轻轻一动,命运就此剧变。第二个时空里,薇拉和另一个男人相知相爱。她并不是以为的她,她的选择、性格、爱情,都成为另一种线性进程。陌生,错乱,薇拉在崩溃中仍不放弃寻找“女儿”。可在这个时空场,女儿其实根本就没产生过,谈何寻找?一个母亲的不甘,让她在疯狂中来到第三个时空……

奇幻和科幻,区别在哪儿?《指环王》毫无疑问属于奇幻,而《湮灭》《三体》,都属于科幻。它们的区别不在于有没有外星人,而在于对未知世界的解释性逻辑。《海市蜃楼》通过不断迭复的时空,创造出惊艳的半科幻半悬疑语境。薇拉以一己之力,不断改写命运,又不断承受改写后的失去与失控。在多版本的宇宙时空中,蛛丝蝶影般存在一部分本我,而另一部分我在与他人交互中裂变,最终的我如恒河之沙存放于万千宇宙,既唯一,又无数。这是怎样的悲伤与空空荡荡。

强烈的情感尾随科幻而来。导演用逻辑的恐慌,实现对情感的最大化——来来去去的命运,人与人的相逢是那么难,而彼此的失去,却是那么轻易而永远。所有不确定性,让“永失我爱”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横亘时空。每当薇拉从一个“场”中惊醒,那种不敢睁眼确认到底生在何处、身边是谁的恐惧,对到底还能不能再见女儿的悬念,绷紧人类神经。当至深的情感无法抑制的启动,人们也就一脚踏入故事挖好的深井。

科幻,怀着对生命存在的疑虑,对人类无法解释的部分拓展严密推想。《海市蜃楼》用基本款的“穿越时空”,打碎完整生活,也彻底打开了时间,带人们感受命运既无序又矩阵森严的矛盾共同体。偏理性的技术手段,却散发浓烈情感,触动人们对“落笔命运”的珍惜,因为刹那即永恒,落子即离手。

一个宇宙一呼一吸,如沉默山谷;一个宇宙一呼一吸,如辽阔沙丘。一夜醒来,你在哪个时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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