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凶风河谷》:至深至浅大地
□王文珏
【关键词】2018年2月内地上映美网媒2017最难忘十佳片
25日的《参考消息》援引美国网媒评选2017年最难忘十佳片,《猎凶风河谷》位列第五,将于明年2月引进内地。这是一部感官和意义都很深浓的影片。英文片名“WindRiver”,直译无非“风河谷”,引进版增加猎凶二字,用动词冲一冲名词的空旷寂静,出于吸引市场的考量。
风河谷印第安保护区位于怀俄明州。它是美国西进运动对印第安人造成伤害体现最鲜明的地方。这里人烟稀少,破败的房屋像人的生活一样穷困无望。没有多少孩子能走出这里考上大学,许多家庭吸毒、酗酒,有些街区被评为全美最危险的地方之一。被“保护”的印第安文化,不过是外干中空的旅游纪念品。
科里是熟悉这里一草一木的猎人,沉默寡言。一次猎狮中,发现了少女的遗体——零下二十几度的寒天中,赤脚、衣着单薄,长途奔跑后肺部咳血,被自己的血液窒息而死。报案后FBI并不重视,可有可无地派来一枚女菜鸟。外来者对这片土地的不理解、侵扰,当地人对生活的绝望,两两绞缠。而阴影如豹斑,在被文明遗弃的土地上游移不定……
从发现尸体,到缉凶,过程不复杂,没有一环环不断排除凶手的悬疑。故事是在一个缓缓展开的扇面上进行的,这个面上有许多父亲的悲伤,有大雪依山而下的磅礴,有几千平方公里只配六个警员的荒谬无奈……被害的女孩揪痛猎人的心——多年前,自己的女儿在一场派对后失踪,两天后,尸体被狼啃噬得无法辨认。他无从破案,无法复仇,和妻子带着各自最深的痛楚分手。人们在不断打开的扇面上看到,这荒无人烟的大地,随随便便就能吞噬一个人的生命。随机的罪恶像阴沉徘徊的鬼,任凭父亲们怎样小心,一次疏失就可能让孩子、妻子,消失在冰天雪地。人们在父亲低徊的悲伤里读懂这片土地被挤压、溃烂的一切,在恶人的无形无状里读懂好人的悲愤,无依。
这里的秩序早已彻底沦丧。早期美国的一次次繁荣,不但来自于人的进取冒险,也来自于一次又一次对弱者的剥夺。繁华流向背后,被抽干的部分在遗忘中从此荒芜。年轻人吸毒,老年人等死,再也没有谁的心像祖先那样,依偎大地,聆听万灵。所谓“保护区”的伪善,不过是让赌场在此合法,或定期给页岩气开采区一点微薄补贴。被文明洗劫一空的大地,人孤独又溃败地活着,没有希望,成为最后的弃子。
湛蓝雪洗的天空下,明晃晃亮着的,是各种不怀好意。它并不是这片大地原生的,但残酷的环境和凋敝的人情,让恶如黑霾,混浊在各种人心底子里。谁赶上了,就被毫不留情地吞噬。缉凶过程中,随便一次敲门调查,就可能遭遇吸毒者狰狞地攻击——就像女孩儿遭受的不测一样凶猛、突然。故事的扣人心弦,就来源于恶的无缘无故,突然成型,那种从空静,到空爆的陡转,是生活从表面平静到穷山恶水的瞬间凝聚。
如果一个故事没有它自己的专属气质,就几近于输了。这一点,《猎凶风河谷》做的特别好。它成功让环境进入故事,塑造故事。无尽的雪线荒原,让被侮辱和被抛弃孤独穷绝；密不透光的雪暴,扑来一重又一重,有种激烈的窒息。这样的生与死,罪与罚,在自然的壮阔中显现特殊力度。相比城市的木头和铁钉,这里的一切是石头和锤子,是开裂的大地和填不满的风雪。
故事讲得好,却不局限于一个单独偶发的事件。这类“猎凶”影片,易被归于惊悚,氛围控制得越好,越容易让人心限在故事的长宽高内,专注于精神的紧张。这其实是浅的,停留在地表的部分。《猎凶风河谷》的优秀在于它不停留表面,而是通过一个精湛的故事,下透到黑暗深渊。全景俯瞰式的冷视角,平面扫描的温热叙述,给出了被繁华文明遗弃的荒蛮真实,残酷真相。出生于这片保护区的导演谢里丹,用良心思考,向世间提请了一份凛冽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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