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春日去梓潼

绵阳日报 2017-08-20 07:34 大字

□阿来(成都)

春二月末梢,去梓潼。

车出成都,一路艳黄的油菜花,开在平原,开在丘陵脚下和腰间。溪边或村前,一树树李花开放,辉映着春日的淡淡阳光。心旷神怡时,时间过得飞快。书上形容时间短暂,常用“刹那”这个概念。唐玄奘在印度取经时向长老讨教,一刹那到底有多长,如何度量。长老的回答是,一个念头初起的时间,就是刹那。看来,这不是个确切的物理时间,而是可长可短的心理时间。那我坐在车中前往梓潼的两个多小时,满眼的黄花和间或的一树白花,在阳光下熠熠发光,陶醉于春色,心中一念不起,这时间就连一刹那都算不上了。反正,一路的色照眼、香沁心,色流香溢中,梓潼就到了。

过潼江,眼前景色一换,并不峻急的山在前方隆起,山上林木茂密,在夕阳的光照中,更显深远。那些浅山后面,是更远更高大的山,隐约竖着,如画屏一般。画屏中满是中国山水画的浓墨淡烟。以前没有到过梓潼,所以来前要做点书上的功课,预习一下当地的地理人文。虽然不能确认,但知道眼前这些山有叫长卿的,是出川北上长安的司马相如盘桓流连过的;还有叫兜鍪的,因为山峰的形状像顶头盔,自然就有了中国人都明了的某种象征性。主人明白指出了七曲山。这是明天将去访问的地方。路蜿蜒上升,已经望得见七曲山上蓊郁密闭的柏树林,在暮色中更显得凝重深沉。晚上,和主人饮酒说话,听他们介绍梓潼,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平来坡往”,这话也可倒着说,“坡来平往”。说的是梓潼的地理,处于四川盆地和秦岭山区的过渡带上,北上的人是从平地来,往山上去。反之,南来入川的人,则从坡上来,往平地去。一百多年前,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就把秦岭定为中国的南北分界线,那现在我们所在的平地将尽、群山伸出山脉的长臂之处,就正是南方将尽、北地方始的古道之一金牛道的起点了。

第二天上山,柏油公路依着山势蜿蜒,我没有问主人这路是不是沿了金牛道的路线。但每一次停车驻足,遭逢的都是历史遗迹。从书上读到关于古道的文字,在这里都化成了一个个具体可感的真实存在。

翠云廊,古人就赞美它“三百长程十万树”,正是古蜀道上由参天古木护持的一段。古人修筑或维护古道时,会同时在古道两旁栽下行行树木,“植木表道”。古木全是柏树,每一树都亭亭如盖,树与树枝柯相连。从七曲山下开始,一路向北,越过剑门雄关,这条古柏夹峙的道路绵延了三百余里。当年,拓路植柏的人们却是从北方开始修筑这条道路的,当他们面前出现了四川盆地平坦无垠的千里沃野时,这条古道便到了终点。当地有一个传说,路修到这里,接下来已是一马平川,那些没有用尽的柏树就都栽到了七曲山上。于是这座山就由千棵万棵的柏树荫庇起来。今天,走在那些古柏的荫凉中,古道上那些铺路石上,还深印着车辙与马蹄印。那些“霜皮溜雨”的古柏的枝柯间传来清丽的鸟鸣,仿佛听见了穿越千年时光而来的驿马銮铃声,忽高忽低,似近又远。

然后就来到了上亭驿。

这是一段顶部平坦的山梁,路旁有两户农家,几树樱花,几块油菜花田。道路另一边,临着山涧,旷地上立着一通石碑,上书“唐明皇幸蜀闻铃处”。原先,这里曾有过一座名叫上亭的驿馆。安史之乱爆发,唐明皇仓皇出逃,经历马嵬兵变,穿越幽深险峻的秦岭,到此处,已然不见刀光剑影,兵戈之声也远在秦岭以北,惊慌失措的唐明皇这才稍稍定下神,安下心来。时在至德元年(公元756年)七月十七日,按阳历算,这山里已经有些淡淡的秋意了。那时,天空中一定有一轮明月高悬,正是白居易所写“夜半无人私语时”,风摇动檐前驿铃,在唐明皇这个痴情皇帝听来,都是那位“宛转蛾眉马前死”的杨玉环,一声声疾,一声声慢,还在叫着“三郎……三郎”。现在,立在碑前,却只见道旁坡下古柏森森,有蜜蜂在菜花间振翅吟唱。历史太过久远,这样的故事已经激不起情感波澜,上亭驿也不存片瓦块砖。古道上来来去去那么多人,都比路更快地掩入了荒烟蔓草,消失不见,只有少数人留下的真伪难辨的故事还在流传。更多最终会在路上消失不见的人,会传说那些故事,为发一点幽微诗情,为得一些道德教训。而唐明皇的这个故事,显然是两者兼备了。至于人们是否真能从这样的故事中得到真正的教训,那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但我们都还愿意做那个传递故事的人,同时也就处在故事的氛围中了。

(作者系当代著名作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四川省作协主席、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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