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白伙食”
□张泉
我家所在的半边街聚居着四五十户回族。记事起,除家族外,凡长我一辈的男性,不论老幼,我都通称表叔。加之我辈分低,喊一声“表叔”,满街都是应答声。
这其中就有吴家幺表叔。
幺表叔叫吴清白,他称我外婆二孃孃,但应该没啥亲戚关系。
我很久都不敢相信,幺表叔其实有一个还不错的工作。因为那个年代的人都急吼吼地在忙生计,就他成天只知道整蛊别人,而且三十多岁了还没成家,半边街的人把他这种不靠谱的人称为“白伙食”。加之他名字里本就有一个白字,我们干脆管他叫白表叔。
“二孃孃,你大儿子从云南给你寄钱了,老卢让你拿上私章去邮局。”白表叔一本正经地对外婆说。老卢是邮递员。
当外婆踮着小脚满脸失望地从邮局出来时,必定是边走边扯起嗓子骂:“你个砍脑壳的‘白伙食’!下盘再信你娃,我名字倒起念。”
白表叔窃笑道:“二孃孃,你名字倒起念顺起念有啥不同嗦?”
我外婆的名字叫兰佑岚。
如果真有大舅的汇款单,人家老卢自然会马上送过来,我不明白外婆为啥要巴巴地跑一趟。不过,听着街面上间或冒一声“二孃孃,你大儿子又寄钱啦?”就知道外婆这趟没白跑。
“米市坝要放电影啰!”白表叔经常哄得我们这群小伙伴顾不得吃晚饭就跑去占位子,结果放电影的没来,那阵雨却说来就来了。落汤鸡似的我们,只得手忙脚乱地收拾椅子和板凳,边朝屋里跑边学着大人骂:“砍老壳的‘白伙食’!”
那天,不晓得他又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煞有介事地跑来对外婆说:“你女儿说想娃娃了,让我带她们去城里。”
那阵子,父母都在县委学习班学习。
第二天一早,外婆给我塞了两角钱,就让我拉着妹妹去火车站找白表叔。结果,等到火车快开都没见他人影,我用钱买了一张票,拉着妹妹就爬上了车。
临近晌午的时候,白表叔捧个茶盅踱着方步,悠哉游哉地下班回来了。我外婆像是看见鬼一般,又像是被火烧到屁股一样炸开了:“我两个娃娃喃?你还我娃娃!”
看到外婆哭天喊地的样子,白表叔顿时吓得半死:“二孃孃,你咋啥话都要听蛮?”
“你说得有眉有眼的我咋不听?你还说昨晚上夜班,今早直接去车站等娃娃!”
后来,半边街的人每每说起这事都忍俊不禁,说白表叔哭丧着脸在半边街干嚎,样子十分滑稽:“咋得了哦!这下脱不了爪爪了,那两个娃娃就是皇姑得蛮!”
不管外婆张不张式(理不理睬)他,我仍时不时地偷偷往白表叔屋里钻,因为他会给我弄好吃的。
说是好吃的,不过是清真店每天宰兔子时丢下的兔肚。在白表叔手里,那些看着又脏又臭的软肠子,经他用盐揉搓洗净后变得白生生的,再放到开水里汆几分钟,捞出拌上熟油和葱花,就变成了解馋的佳肴。我每次还央求道:“多放点熟油和葱花哦!”
这时白表叔就说:“你要先给我唱一个‘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我那时对唱词还不解其义,吐词也不清,常常把“亲眷”唱成“亲嘴”,逗得白表叔捧腹不已。外婆循着歌声走过来,斜睨了白表叔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我初中便去了县城,后来就没怎么见到白表叔。
多年后的一天,已读大学的我偶去绵阳,竟在一家清真饭馆遇见了他。当时我俩都已经是吃完准备离开的样子。
他夸张地做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咋咋呼呼寒暄了两句就说:“你明中午还来这家馆子,我请你。”
我笑谑问:“吃啥好的喃?”他说:“兔肚子蛮。现在这东西都要拿来卖钱啰,来晚点就莫得了。到时我让他们多放葱花和熟油。”
我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澎湃,他居然还记得。
不过,第二天我并没去。
后来,我又常常忍不住要想,他那天到底去那家饭馆等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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