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之嘉
楠溪江漂流（郑祥林摄）
苍坡古村（孙明闽摄）
□王晓阳（绵阳）
今年10月中旬，寒露一过，秋意日浓，凉风渐起，位于浙东南的温州却不冷不热，20度上下，气温刚好。虽没有了春天那样的百花盛开，但不时还有桂花、菊花、茶花等绚烂着，大片大片的绿色还没有老去，只是偶尔间杂一丛红色或黄色。流经市区的瓯江既不像夏天那么浑浊，也不似冬天那么冷寂，而是有些优雅、温润，从容不迫地归向大海。
可能是组织者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和东道主温州日报社的精心策划，就在这一切都刚刚好的时刻，来自全国报纸副刊界的百余名文化记者走进古瓯越大地，参加“东方风来——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温州永嘉行”大型采访活动。
先有永嘉郡，后有温州府。永嘉，古为郡治，今属温州，是温州的历史之根、文化之源。《说文》曰：嘉者，美也；《尔雅》曰：嘉者，善也。永嘉之嘉在哪里，且随我慢慢看去。
永嘉之嘉在山水
在我印象中，若论山水，有“甲天下”的桂林，有“黄山归来不看山”的山，有“九寨归来不看水”的水，如果不身临其境，真还想象不出永嘉的山水会是一番什么模样。
我们住的地方属永嘉地界，与温州市区仅一江之隔。报到当天，我们沿瓯江往下游行走，只见江面宏远辽阔，水声滔滔。不时有满载乘客的轮船渡过，时有长鸣的汽笛从江面传来，一派繁忙的商埠景象。此时此地若说有什么山水之美，似乎没有什么感觉。
然而，当我们第三天纵深进入瓯江流域，进入楠溪江时，才知道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永嘉山水，才知道永嘉为什么叫“水长而美”，才知道1500多年前谢灵运为什么要徜徉在这方山水之中，才知道永嘉为什么是中国山水诗的发源地了。
楠溪江长300里，大多地方水浅而平，如同一条天然的绿带，缠绕在永嘉南北群山之中，流经温州汇入瓯江，然后注入大海。
游览楠溪江，一定要坐舴艋舟或者竹筏。乘坐舴艋舟，也许更具诗意，山长水远、羁旅愁思、诗情画意自然而来。张志和、李贺、李清照可能都喜欢舴艋舟吧，有诗句为证：“钓台渔父褐为裘，两两三三舴艋舟。”“泉沙软卧鸳鸯暖，曲岸回篙舴艋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当年，官场失意、一脸愁容的谢灵运也可能是乘着舴艋舟而来，猛然触到这片山水，一扫愁绪，恣意放歌，官场少了一位政客，文坛多了一个山水诗派。
或许是我们没有“载不动”的愁绪，或许是偶然，东道主安排我们坐的是竹筏。其实，竹筏也不错，简洁、直接，只是用七八根又粗又长的竹子捆扎在一起，前面的筏梢如牛鼻子一样翘起来。更让我喜欢的是它近水、亲水，我们四五个人一站上去，竹筏微微沉下去，水轻轻漫上来，人、筏、水就联结在一起了。我想，如果是夏天来，趿一双凉鞋上来，如果允许的话，或者干脆赤脚上筏，让清水漫过脚面，濯一濯浊气、俗气，岂不妙哉！正怀想间，船工一声轻呼“开筏咯”，一篙下去，竹筏就贴着水面滑行起来。
虽然没有“小小竹排江中游”的豪气，可漂然而下的闲静之气却在我们中弥漫开来。江水温润透明，泛着绿宝石般的幽光。河底光滑的卵石历历可见，不时有三五成群的鱼儿游过，悠然不惧，似乎知道圆圆的竹筏和长长的竹篙是不会刺到它们的。水面上不时有水鸟忽而低旋，忽而掠过，即使面对成群结队的游人，也不惊不诧。竹筏过处，岸边芦苇吐秀，坡间枫叶染红，山坳村居错落，远处青山绵延。
突然，一块状如狮子的巨石出现在江的右岸，船工说，狮子岩到了。这时，江面豁然开阔起来，水也深了许多。忽见一叶扁舟逆流而来，划破如镜的江面，舟中端坐一位气定神闲的渔翁，舟头矗立一只长嘴黑冠的鸬鹚。只见渔翁扬手抛出一条小鱼，鸬鹚应声入水，片刻间衔着小鱼跃出水面。又见三两个红衣女子，各自在两根成十字的竹篙上行走、翻滚、跳跃，神色自若，如履平地。
情景如画，山、水、人同框，我们都似乎有些呆了。
永嘉之嘉在文化
山水本无情，是人赋之以情。正如静安先生所言：“一切景语皆情语也。”赋之永嘉山水以情的，除了千百年来世世代代永嘉人以外，当然还得从谢灵运说起。
公元422年，仕途多舛的谢灵运被排挤出刘宋王朝的权力中枢，贬任永嘉太守。郁郁寡欢的他无心理政，成天纵情山水，吟诗作赋，写出了《登池上楼》《登江中孤屿》《登永嘉绿嶂山》等一大批诗歌名篇。政绩虽说不咋样，诗却开出山水一脉。至此，永嘉的山已不是原来的山，水也不是原来的水，灵秀的永嘉山水被谢灵运及王羲之、孟浩然、黄公望等后来者注入了文化的基因，形成独特的永嘉文化，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永嘉人。
如果只有谢灵运，永嘉文化可能只是潇洒与隐逸一路，一定会失去厚重与豪放，是永嘉学派丰富了永嘉文化。
在苍坡村义学祠，我们看到一幅图画，一对青年夫妇带着一个少年坐船沿楠溪江溯流而上。这个少年名叫叶适，800多年前，他们一家沿楠溪江迁居苍坡古村。勤奋好学的叶适不仅吸收了永嘉山水的灵气，更重要的是他在拜师、访学、讲学中吸收了王开祖、周行己、郑伯熊、陈傅良等永嘉前辈学者的精髓，成为永嘉学派集大成者。永嘉学派一反崇尚“性理空谈”的学术主流，倡导“功利之学”“义利并举”，主张实用之学、事功之学，注重商贾理财，与传统的“以义为先”“君子固穷”“重农抑商”等主流思想迥然有别，与朱熹理学、陆九渊心学并称为南宋三大学派，影响延及明清浙东学派，成为黄宗羲等人经世致用学说的先导。
很长一段时间，苍山主峰下的苍坡村成为江南文化重镇。单看村落的布局就是文化的，建筑与山水合一，活脱脱就是“文房四宝”。村旁有山似“笔架”，用石块铺就的长街为“笔”，东西两方水池为“砚”，砚池旁放置条石为“墨”，整个村庄则像一张展开的“纸”。寨墙、车门、路道、住宅、亭榭、祠庙、水池以及古柏，仿佛宋朝遗风。一不小心，你可能在一面不起眼的墙边，读到一阙念奴娇或是鹊桥仙。
全村整个建筑群显然经过精心设计，以笔街为横轴，水月街为纵轴，村中街巷呈八卦形，以方形环状的鼓盘巷为中心，向四方开设八条路，经寨墙八道门通向村外。
不经意间望向村外，只见阡陌纵横，片片金黄，正是江南水稻成熟季节，饱满低垂的稻穗表明又是一个丰收年，一些田块中已有农人在开镰收割。这不正是永嘉耕读文化的缩影吗？当地人对于耕读文化通俗的解释就是：读书务农两不误，家中子弟善读书，就去应试科举，不善读书，就回家耕田务农。
访古村、看陈列、听故事，行走永嘉，我们感受到了传统文化的厚重，不觉一天即将过去。未曾想还有一场精美的文化大餐等着我们去分享。
夜色降临，天为庐，山为幕。百丈瀑下、溪水之旁、绿茵之上，临时搭建起舞台，挂上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幕，此次采风活动的专场晚会——“中国山水诗楠溪雅集”正式上演。台上，琵琶独奏，埙箫和鸣，方言朗诵，民歌联唱，现场书法，好戏一台又一台。台下，时而凝神静观，时而开心大笑，时而击桌赞叹，掌声一阵又一阵。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突然，华丽婉转的昆曲名段《牡丹亭》“游园”唱腔响起在山水之间，由永嘉昆曲名旦由腾腾扮演的杜丽娘把我们带入如痴如醉的境象。顿时，全场寂静，唯有舞台上袅袅娜娜的身影，珠圆玉润的嗓音，哀怨缠绵的唱词。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当著名表演艺术家瞿弦和用他那富于磁性的声音演绎千古名篇《兰亭集序》时，我们仿佛看见1500多年前谢安、王羲之等人组织的另一场“雅集”，咏叙的虽是古人之往事，引发的何尝不是今日之幽情。
永嘉之嘉在人物
在永嘉大地上行走的不仅是谢灵运、陶渊明、黄公望等文人墨客，永嘉山水、永嘉文化孕育的人物更有一种勤于任事、勇于担当、敢为天下先的精神。在永嘉天空响彻的也不仅是天籁般的昆曲，美丽的山水之间还充盈着磅礴之气、呐喊之声。
在芙蓉村陈氏家族陈列室，我们读到了南宋末年进士陈虞之悲壮惨烈的故事。公元1276年，元军南下进犯温州，陈虞之率芙蓉村千余族人及村民奋起抗元，失败后退守芙蓉峰近三年，击退元军数百次进攻。1279年，陈虞之得知张世杰兵败崖山，陆秀夫负帝投海而死，宋王朝彻底覆亡，悲痛欲绝。加之此时守军弹尽粮绝，元军攻上芙蓉峰，他率妻子、子女、兄弟、子侄以及族人、乡众800多人跳崖殉国。
过去读史得知，宋末元初、明末清初之际，当北方多数地方土崩瓦解的时候，柔美的江南竟然是抵抗异族最为激烈之地，是江南人血性集中爆发的时代，崖山、嘉定、扬州、江阴保卫战就是明证。现在知道永嘉人也唱出了一首首天地正气歌！这种抵抗，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倔强执着，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水汗青”的慷慨赴死，是“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浩然正气！
在苍坡古村的一个展厅里，我们看到了现代永嘉人的敢作敢为。1956年，时年34岁的戴洁天被永嘉县委派到燎原高级社进行包产到户试点，仅一年，燎原社85%的农户增加了收入，全社春粮增产了40%。包产到户模式迅速全面推开，当年夏天，共有17.8万户社员实行了包产到户。戴洁天后来虽然受到不公正待遇，但被称为中国“包产到户第一人”，比以包产到户闻名的安徽小岗村要早22年。
在桥头镇，我们见到了电视剧《温州一家人》中赵银花的原型王碎奶老人。这位见证了中国改革开放40年历程的风云人物，讲起自己当年冒着风险摆地摊卖纽扣的经历，仍然感慨万千。40年前，这位出生于永嘉偏僻山村的普通农家妇女，为了改变家庭的贫穷面貌，借款几百元，乘火车去外地，历尽千辛万苦，买回来一包包小小纽扣，在桥头摆摊售卖。在她的带动下，村邻们纷纷效仿，跟她一起支小摊，卖纽扣，硬是把那座桥连同周边的街道摆成了纽扣一条街，成为全国第一个专业小商品批发市场，是“温州模式”的典型代表。如今的桥头镇，已经发展成为中国纽扣之城。
走进红蜻蜓集团，宣传短片重点讲述的是一个少年的逐梦之旅，红蜻蜓的诞生、发展、壮大，源于一个少年放飞的梦想，创始人钱金波堪称一位富于诗心的企业家。原以为是参观企业的各种鞋类产品，没想到走进的是一个琳琅满目的鞋履博物馆，领略的是一部上下千年的鞋文化史，没有想到一双小小鞋子被永嘉人做成了深刻灿烂的文化华章，我们深深被永嘉企业家骨子里遗承下来的文化诗性所折服。
离开红蜻蜓集团时，猛然撞见大厅一角吊满飞舞的红蜻蜓模型，我们仿佛看到了成千上万永嘉人昨天、今天和明天的梦想与追求。
新闻推荐
唱起来 发出改革开放最强音 绵阳市举行2019新年合唱音乐会
本报讯（姜筱玮记者郭若雪/文蒲滔/图）歌声飞扬，激情澎湃。昨（28）日，绵阳市2019新年合唱音乐会在虹苑剧场举行（如图），唱响将改革开放...
绵阳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绵阳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