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回忆爱情点滴 看看苏轼的满分作文吧
原创 小北 北京大学出版社我们并不是一个热衷八卦的号,但是还是注意到了前天著名艺人罗志祥发布的《男孩 女孩》,在“520”详细回忆了与“前女友”周扬青的点滴。对于这段感情和这篇文章,网友的评价呈现两级分化。作为吃瓜者,还是不置可否好了不过这倒令小北想起,5·20那天众多粉丝在留言区里,热切表达了对于苏轼爱情诗的喜爱。苏轼历经坎坷 ,却心境开阔。他崇尚儒学,又寄情于老庄,超拔洒脱、旷远达观,可是在描写感情点滴时候,却又丝毫不虚无缥缈,往往在朴素单纯之中给人以“恰好”的感觉。今天我们就借着隔壁的东风,来聊聊苏轼和他三个妻子之间的往事,以及苏轼这个众人眼中的“豪放派直男”,如何表达他的爱意。
苏轼的三位妻子都姓王,死得都比较早,一个跟随着一个,相继抛开这位名闻四海的大胡子。
先说苏公的第一任妻子王弗。这是他在故乡时,由他的父亲苏洵一手包办的,当时属于早婚。妻子才十五岁,东坡刚到十八岁。女方家在青神,与苏家相距不过十五华里。过门之后,王弗虽然岁数很小,却成熟得早,聪慧异常。特别是在东坡年富力强、意气风发、经常任才使气之时,妻子的箴规解劝,起到了良好的“减压阀”“缓冲器”的作用。
有个“幕后听言”的故事,一直流传广远———
东坡这个人,旷达不羁,胸无芥蒂,待人接物宽厚、疏忽,性格有些急躁、火暴,用俗话说,有些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由于他与人为善,往往把每个人都当成好人;而王弗则胸有城府,心性细腻,看人往往明察无误。这样,她就常常把自己对一些人的看法告诉丈夫。
出于真正的关心,每当丈夫与客人交谈的时候,她总要躲在屏风后面,屏息静听。一次,客人走出门外,她问丈夫:“你花费那么多工夫跟他说话,实在没有必要。他所留心的只是你的态度、你的意向,为了迎合你、巴结你、讨好你,以后好顺着你的意思去说话。”
她还提醒丈夫说,现在,我们是初次独立生活,身旁没有父亲照管,凡事应该谨慎小心,多加提防,不要过于直率、过于轻信;观察人,既要看到他的长处,也要看到他的短处;再者,“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速成的交情往往靠不住。东坡接受了妻子的忠告,避免了许多麻烦。
不幸的是,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精明贤惠的妻子,年方二十六岁,便撒手人寰,弃他而去了。抛下一个儿子,年方六岁。
东坡居士原乃深于情者,遭逢这样打击,益发情怀抑郁,久久不能自释,十年后还曾填词,痛赋悼亡。这样,由于嫁给了一位大文豪,王弗便“人以诗传”,千载而下,只要人们吟咏一番《江城子》,便立刻想起她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上阕抒写生死离别之情,面对闺中知己,也抒发了沉郁在胸中已久的因失意而抑郁的情怀,“凄凉”二字,传递了个中消息;下阕记梦,以家常语描绘了久别重逢的情景,以及对妻子的深情忆念。
妻子离世之后,苏东坡开始续弦。他的第二任妻子,名叫王润之,是王弗的堂妹。这一年她刚好二十岁,小东坡十一岁。
自幼,她就倾心仰慕堂姐夫的文采风流,可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堂姐故去,她立即表达了愿意锐身自任,相夫教子,承担起全部家务的愿望。得到了胞兄的鼎力支持,更获得了未来丈夫的首肯。东坡先生过去就见过这位小堂妹,觉得她正合己意。关于这个王润之,林语堂先生在《苏东坡传》中多有刻画:她知道她嫁的是一个人人喜爱的诗人,也是个天才,她当然不会和丈夫比文才和文学的荣誉。她早已打定主意,她所要做的就是个好妻子。
她不如前妻能干,秉性也比较柔和,遇事顺遂,容易满足。在丈夫生活最活跃的那些年,她一直与他相伴,抚养堂姐的遗孤和自己的儿子,在丈夫宦海浮沉的生活里,一直和丈夫同甘共苦。
王润之默默地支持丈夫度过了一生中崎岖坎坷、流离颠沛的二十多年。其间,东坡曾遭遇过平生最惨烈的诗祸:“乌台诗案”———以“谤讪新政”的罪名,他被抓进乌台,关押达四个月之久。这是北宋时一场典型的文字冤狱。王润之的父亲是进士,她本人也能读会写,但是,她把这些全都一概放下。她只为丈夫做他所爱吃的眉州家乡菜,做丈夫爱喝的姜茶。东坡先生对她非常满意。
他曾说过,他的妻子比诗人刘伶的妻子贤德,因为刘伶的妻子限制丈夫饮酒。他还曾写诗,说儿子或可责备,像陶渊明曾有《责子诗》一样;而妻子就只有表彰的份儿了,她十分贤惠,大大超过东汉的学者敬通:“子还可责同元亮,妻却差贤胜敬通。”
我们读过东坡的《后赤壁赋》,该能记得其中的这样一段:
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似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不时之需。”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
那位说“我有斗酒”的妇人,就是王润之。尽管文中没有披露名字,但妻子体贴、支持丈夫的这段佳话,由于被东坡写入他的名篇,因此而千古流传。
王润之死时,东坡居士已经五十八岁,不禁老泪纵横,哭得肝肠寸断,几不欲生。他写了一篇祭文:
呜呼!昔通义君,没不待年,嗣为兄弟,莫如君贤。妇职既修,母仪甚敦,三子如一,爱出于天。
从我南行,菽水欣然,汤沐两郡,喜不见颜。我曰归哉,行返丘园,曾不少顷,弃我而先。孰迎我门?孰馈我田?
已矣,奈何!泪尽目干。旅殡国门,我实少恩,惟有同穴,尚蹈此言。呜呼哀哉!尚飨!
全文分三部分,其一是说,润之是贤惠的妻子、仁德的母亲,视前妻之子,一如己出;其二是说,丈夫屡遭险衅,仕途蹉跌,妻子安时处顺,毫无怨言;其三,做出承诺: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通义君”指王弗,这是王弗殁后朝廷对她的追赠。“没不待年”,是说王弗去世不到一年,他们的婚事便定了下来。因为王弗留下的幼儿无人抚育。“三子”,一是姐姐留下的,加上自己婚后生育的两个。
苏东坡被贬黄州,润之随他南下,生活十分拮据,困难时吃豆子、喝白水,妻子也欣然以对;待到丈夫接受两郡封邑,收取许多赋税,渐渐富裕起来,她也并没有怎么欢喜,做到了古人所说的“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
“孰馈我田”,有学者研究,元丰二年(1079)七月发生“乌台诗案”,苏东坡下狱,润之为了营救丈夫,不得不请求父亲施以援手,父亲遂拿出很多财产让她去京城打点。
妻子死后百日,苏东坡请大画家李龙眠画了十张罗汉像,在和尚为王润之诵经超度时,他将此十张画像献给了妻子亡魂。待到苏东坡去世后,弟弟苏辙按照兄长的意愿,将他与润之合葬在一起。
苏东坡的第三任妻子,也姓王,名朝云,字子霞,年龄小于东坡近三十岁。她在十二岁时,即从杭州来到王弗身边做了丫鬟,后来被东坡纳为小妾;在他被流放到岭南惠州时,润之已死,这样就只有她一人随行。在凄清的晚境中,东坡由她相伴,倒也情怀愉悦,心境安然。两人相亲相爱,关系非常融洽。
朝云生有一个儿子,名叫遁儿。在他出生三天举行洗儿礼时,苏东坡写了一首著名的七绝: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诗是有感而发的,或者说,是借助写儿子来发泄老子的弥天愤懑。这也难怪,东坡一生由于聪明过度,才华横溢,所受到的挫折与打击实在是太多了。不过,诗句的幻想成分过重,在那忌才妒能的封建时代,又要做公卿,又要无灾无难,岂非是甜蜜蜜的梦想!
朝云小时识字不多,但天分极佳,到了苏家之后,接受长时期的文化熏陶,奋力读写,获得飞速进步。东坡先生非常喜爱她。她好佛,对道家也感兴趣,东坡便称她为“天女维摩”,意为一尘不染。据佛经记载,当年释迦牟尼居住在一个小镇,这天,正与门人研讨学问,空中忽然出现一位天女,将鲜花撒在他们身上。众门人身上的花瓣均纷纷落在地下,只有一人身上的花瓣不落下来,沾着不掉。天女解释,此非花瓣之过,乃是此人凡心不退,尚有人我之分。初到惠州时,朝云才三十一岁,东坡曾给她写过一首词,调寄《人娇》:
白发苍颜,正是维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碍?朱唇箸点,更髻鬟生彩。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好事心肠,着人情态。闲窗下,敛云凝黛。明朝端午,待学纫兰为佩。寻一首好诗,要书裙带。
这里也提到了“维摩境界”,说她“散花何碍”。诗人把爱升华到了宗教高度,充分体现出他对朝云的挚爱之诚、赞许之深。
朝云三十四岁华诞,东坡曾写诗《王氏生日致语口号》,前有小序,略云:“人中五日,知织女之暂来;海上三年,喜花枝之未老。”诗是一首七律:
罗浮山下已三春,松笋穿阶昼掩门。太白犹逃水仙洞,紫箫来问玉华君。天容水色聊同夜,发泽肤光自鉴人。万户春风为子寿,坐看沧海起扬尘。
前两句,交代时间、住所。中间四句,描写女主人的精神风貌———太白、紫箫,依然透露着道家仙气;“天容水色”“发泽肤光”,状写她的花容玉貌。最后两句,落脚到生日祝贺上来。
时在春中,可到了七月,惠州一带瘴疫流行,朝云即染疾身死。东坡悲痛异常,觉得失去一个知音。“织女暂来”云云,竟然一语成谶!
说到朝云的巧慧、机敏,明人曹臣所编《舌华录》,记载过这样一个故实:东坡一日饭后散步,拍着肚皮,问左右侍婢:“你们说说看,此中所装何物?”一婢女应声道:“都是文章。”东坡不以为然。另一婢女答道:“满腹智慧。”他也以为不够恰当。爱妾朝云回答说:“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东坡捧腹大笑,认为“实获我心”。
朝云死后,东坡将她葬在惠州西湖孤山南麓大圣塔下的松林之中,并筑亭纪念,因朝云生前学佛,诵《金刚经》偈词“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而逝,故亭名“六如”。楹联为:
从南海来时,经卷药炉,百尺江楼飞柳絮;自东坡去后,夜灯仙塔,一亭湖月冷梅花。
还有一副楹联:
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
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编辑:黄泓
观点资料来源:
《文脉:我们的心灵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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