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变迁 王波
记忆中最早的宅院是外公年轻时自己动手,用那旧式泥墩一块块垒起来的。低矮的平房,里面三间小屋,屋外一小坝,周围是一道竹篱笆。我印象中,土砖垒成的屋子是陈旧而灰暗的,斑驳的墙壁留了岁月的痕迹,瓦缝间能看见天色,不时渗下尘泥。下雨天是最难受的,雨水不时顺着瓦片的缝隙漏下来,嘀嘀嗒嗒就是一整夜,整个夏天都是潮湿的。
自记事起,每逢假日我都会跟随母亲一起骑车到山脚下。待无路可走时,将车停下来,踏着坑坑洼洼的泥路上山,再顺着一条常年踩踏出来的土路来到外公的宅院。外公是彭山人,是常年务农的老翁,面庞黝黑,深深的沟壑染着岁月的风霜,常年劳作练就精瘦的身材。一双手很是粗糙,手心里长满了老茧,常有裂了的口子,深深的。为了维持开支,除了农活外,外公还要天不亮就起床用竹条编一些椅子、箩筐,走上几十里的山路,去镇上变卖。那时候,我每天都是在外公劈竹条的声音里醒来的。
农忙的时候,我的心总是沉甸甸的。那时候收谷子需要先用镰刀割,再用一个木制的“打谷机”打,其实就是手拿一捆稻子在木头上使劲摔打,让谷粒脱落下来。“田里的活,你干不了,还是待在家里吧。”顶着火辣刺眼的太阳,外公从早忙到晚,却不让我去田里。我看见了外公黝黑的掌心里一道道暗红色的划口,心中一阵难过。一次我擅自跑到田里帮忙,结果回家后一身痒,起了红疮,还被稻穗扎得疼。收割之后,谷子要晒很多天,收起来后一些卖掉,一些作为全家的口粮。
在一场地震中,外公的小土房被震得东倒西斜,一家人惊慌无助,不知所措。外公脸上刻着坚毅,咬牙说:“慌啥,再难的日子也要熬过去。”随后,外公找来几根柱子把房屋支撑着,勉强度日。后来,父亲从外地赶回来,重新选了个地方新建房屋。
新宅是用坚实的红砖砌成的,显得厚实稳重。依旧是平房四合院,院坝是水泥砌的。宅前栽了棵柿子树,我常坐在树旁的大石头上读书。有时也看着毫无动静的枝丫出神,那枝叶慢慢舒展,突然钻出了一个小果子,又有更多果子探出了头,迅速长大,缀满枝头。头顶遭了一记,我只当柿子砸了头,一望却是外婆哑然失笑的脸,低头却是一地的哈喇子。宅后有一个四尺来高,一个面包车车厢大小的“粮仓”,要是粮食放久了后钻进去,会感到十分潮湿、热烘烘的。
门外有一条可以通向公路的小路,路边是座小土丘。种满了一种不知名的树,叶生于春而枯于秋,旁了还有几株柿子树,矮胖憨实,似乎生来便是为了烘托出那无名树的高大笔直。
外公还是扛着那把锄头,到新田边,挖起了水塘,外婆则养起了小鸡小鸭。当晨光微曦时,我便坐在土丘下面,手里拿着书,埋头深思。路过的摩托司机从身旁掠过,多了一份热闹。
时光在淡淡的稻香里流逝,宁静而安稳。我考上大学,去外地读书,外公捎信说:“要拆迁了。”原来政府要在这里修一条公路,直通市区。我们家的宅院刚好在拆迁范围内。虽然已离家多年,心里对宅院的情感却未曾减淡。不过,想到又可以住上新房子,不舍中也隐隐有了新的盼望。
不久施工队来了,他们将那土丘上的树一棵棵砍掉,将山挖平,建起了新宅,另一队施工队也来了,他们将老宅拆了,建起了柏油路。路快完成时,新宅早己建好,不仅由坚实的钢筋水泥筑成,外墙还贴了白色的瓷砖,顶上是排排琉璃砖。这是一座二层别墅楼房,掩映在一片绿意之间。丛丛竹林,青翠欲滴,风过吹来一阵清香。
路建好了,就在老宅的正上方,宽阔而笔直,连通了乡村与城市。从这里到高楼矗立的彭祖新城也就二三十分钟。现在去外公家,方便多了。外婆不时地邀些朋友到新宅打牌,这是她的新爱好,而外公旧习不改,依旧扛着他那把旧锄头这儿挖挖那儿填填。
工作后,再次来到外公家时,这里已经开满了向日葵,一两米的个头,向太阳扬起灿烂的脸。外公在坝上新种了几棵桔子树,外婆在屋中和朋友打牌谈天。我看着这新宅,在一片翠竹间,它跳动着,似有生命的,仿佛还残存着土丘上无名树根叶的香气。人人都因这新修的路将生活变得更方便而舒心,都说变化太大了。我却想起在路的另一头,那座早已倒塌的土房,和矮胖憨实的柿子树。
夕照洒在雨后的柏油路上,静静地泛着柔和的光辉。我看着身形已佝偻的外公,手中抱着用了几十年的锄头,黝黑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幸福,他正坐在田埂上望向远方。
新宅,沐着阳光,在绿色的田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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