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三十年 走向三苏文化里的诗和远方“搜寻文化记忆 讲述眉山故事”系列报道三 本报记者 刘娟 文/图
陶宗勤给记者介绍苏洵家族墓地情况。远眺老翁亭。苏洵墓。苏洵家族墓地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沿回音梯往上,便进入苏洵家族墓地。苏洵家族墓地牌坊。
人的一生,用30年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他却用30年做了一件事——为苏洵家族看守墓地,奉献青春。30年弹指一挥间,他从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变成年过花甲的老人;从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变成小有名气的苏学“土专家”。与其说他是在为苏洵家族守墓,不如说他是在追逐三苏文化里的诗和远方。
坚守墓地,传承文化,这是他给自己的约束与责任,更是支撑他笃定前行的动力和希望。在清扫树叶的簌簌声中,在朗读碑文的顿挫声里,他与历史对话,与三苏父子对话,将苏家三父子散落在民间的故事搜集、整理,化成铅字,传承后人。
他是谁?他坚持的是什么?又将走向哪里?
历史中的苏氏墓地
出眉山城,沿岷江二桥向东再向北,行驶大约10分钟,便走进一片寂静的密林。这里松涛阵阵,蝉声鸣鸣。顺着一条蜿蜒的小径往下,便见一个写有“景行行止”的牌坊。牌坊左右两侧,分别是不同字体的两对楹联:百代文章惊广宇,四时香火慰老泉;诗如山文如水古今谁人匹,气似虹节似玉中外谁个同。穿过牌坊,几座硕大的坟墓映入眼帘,这便是苏洵家族墓地。人们把墓地所在的这片山称为苏坟山。
苏坟山位于东坡区土地乡永光村,与彭山区接壤。眉山人皆知,这里除了有苏洵及其夫人程氏、苏轼发妻王弗的墓地外,还有苏轼、苏辙的衣冠冢,是除三苏祠外,后世祭奠三苏的另一个圣地。
平日里,前来祭拜三苏的游客络绎不绝,不乏来自重庆、陕西等国内各地以及欧美国家的三苏“粉丝”,当然最多的还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眉山人。特别是每年6月,高考前夕,家有考生的眉山人往往会带着鲜花,来到这个僻静之地,祭拜他们最敬重的三苏父子,祈求他们保佑孩子笔下生辉,考入理想的大学。
由此可见,眉山人对三苏的崇拜和景仰之情以及他们对教育的重视程度。这片土地上文风鼎盛,人们特别重视教育,两宋时期,诞生了886名进士,因而成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进士之乡”,被誉为“千载诗书城”“人文第一州”,享誉古今中外。
宋代进士群体现象是东坡人的骄傲,三苏父子更是东坡人的自豪。四面八方的游客来到眉山,在三苏祠拜谒三苏后,他们会走出城市,走进乡间,穿越松林,来到土地乡的苏洵家族墓地,祭奠、缅怀。令苏迷们魂牵梦绕的三苏,为何会葬在这里?这里面有着怎样的故事与传说?
眉山地方志或许能为我们找到答案。北宋嘉祐二年(1057年)三月,苏轼、苏辙兄弟俩同榜考中进士,不久传来噩耗,其母程夫人于4月7日在眉山去世。他俩立刻随父亲苏洵赶回眉山。
苏洵与风水先生一起为妻子寻找墓地。他们来到当时的彭山县安镇乡可龙里(今东坡区土地乡永光村)的柳沟上。只见这座山“甚高大壮伟”,山的末端分成两股,南边一股西去数百米后折向北面,北边一股向西边伸展,两股恰似巨臂环抱于胸,而环围的“胸”是一块开阔的山间平台。在这个平台下方,有泉水涌出,形成一眼天然大井,当地人把它叫“老翁井”。传说每当明月当空,就有一白发老人仰卧井旁。若见有人靠近,便隐于井中,“老翁井”由此得名。苏洵说这柳沟山凝聚着“精气势力”,风水先生也说这里是“神之居”,于是便选中了这块“风水宝地”。苏洵将程夫人安葬于此,墓室距老翁井几米远是双椁墓,苏洵的意思是待他过世后与妻同墓。
治平二年(1055年)五月二十八日,苏轼发妻王弗在京去世。次年,四月二十五日苏洵在京去世。治平四年四月,苏轼、苏辙扶柩回到眉山,于当年六月,将王弗安葬在距程夫人墓西北4米的地方;是年十月二十七日,按苏洵生前遗愿,将父亲与母亲合葬。兄弟俩把这块墓垣叫做“东茔”,并在墓地周围种松树数万株。
苏东坡有诗:“老翁山下玉渊回,手植青松三万栽”。苏轼、苏辙服丧期满,于熙宁元年(1068年)的冬天离眉赴京。这一走,兄弟俩再也没有回过家乡。走时,委托堂兄弟苏子安和乡亲杨济甫照看东茔,日久,当地人就把这个“东茔”通俗地称做“苏坟山”了。
一个人 一个故事 一段历史
地方志里的这段记载,守墓人陶宗勤背得滚瓜烂熟。有人问起,他就讲,一遍、两遍、无数遍,乐此不疲。
今年64岁的陶宗勤,是土地乡永光村2组人。小时候,他常听父母讲,在离家不远的苏坟山上,埋葬有苏洵的坟墓。而苏洵就是他常常背诵的“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里的苏老泉,所以对苏洵特别敬重。
陶宗勤说,那时,他家算得上是书香门第。父亲是新中国成立后,土地乡唯一被推荐上大学的人。父亲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重庆工作,后来因为身体原因回到东坡老家,成为永寿初中的老师。父母对他们严格管教,三兄妹都考上了眉山一中。可惜因为历史原因,被迫退学,回家务农。
陶宗勤家的地就在苏洵家族墓地对面。每次上山种庄稼,腹有诗书气的他都会到墓地转上几圈,踱步回音梯,诵读墓碑上的碑文。临走时,还会将墓地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知不觉,他成了墓地的守墓人,直至今日。
8月10日,陶宗勤忙完家里的农活,又骑着电三轮进山了。他家位于苏坟山山脚,骑车上山,要不了10分钟。最近一个多月,连续的暴雨,让山上的部分栈道垮塌。担心游客和当地村民的安全,陶宗勤每天都会到山上看守。
30年来,就在这上山下山中,他用脚步丈量着自己与三苏的距离,见证着苏洵家族墓地的变迁与发展。
“历史上的苏氏墓地,几经兴废。”他递给记者一摞近年来搜集整理的苏氏墓地相关资料。仅仅关于苏氏墓地变迁的文字,就有两万多字。其中还有他对三苏文化的研究成果、心得体会以及三苏父子散落在民间的传说、故事。
苏洵家族墓地的变迁一目了然地呈现在我们面前。那是南宋末年和元代,苏洵家族墓地因战乱无人照看而荒废。明代成化年间,眉州知府许仁率人来到苏坟山,披荆斩棘,清理墓园,并于清明率官员、士绅祭祀。以后,苏坟山墓地又多次兴废。清康熙四十一年,眉州知府金一凤整治荒芜多年的墓茔,整修广福寺,垒大苏洵坟茔,并划田20亩作为祭祀田。清嘉庆五年,眉州知州涂长发再次整修苏洵墓,并立碑,亲题碑文:“宋赠太子太师苏老泉之墓”。
从苏洵墓到老翁井,说起苏氏墓的变迁历史,陶宗勤如数家珍。
那口老翁井,是八角井,民国初年,曾培曾修过老翁井。以前,在离老翁井不远处,还建有“苏祠”,后来被拆毁了。
1967年,苏洵墓遭到破坏,墓碑及《重修墓碑记》两通碑散失,幸好后来被找了回来。
令陶宗勤记忆最深刻的是1986年,眉山党委政府修复了苏洵、程夫人墓和王弗墓,并新修了苏轼、苏辙纪念墓。同年,这里成为乐山市文物保护单位,现在是四川省文物保护单位。
陶宗勤说,如今,每年清明,市委、市政府和东坡区委、区政府都会组织社会各界人士在苏坟山祭祀。每五年一次的东坡文化节,海内外的苏氏后裔、文人学士和各界名流还会在此举行一次大祭,已成常制。
坚守与传承 遥望文化里的远方
从老翁井经老翁亭到一个青石板铺成的平台,陶宗勤指着一侧的石碑说,上面的《老翁井铭和重修老翁井记》是著名书法家伍中一的书法。站在牌坊前,他又介绍,牌坊前面的楹联是眉山文化名人耐正和先生、徐康先生写的。牌坊背面的楹联是刘川眉、王晋川写的……这里的一字一句、一草一木,他都清清楚楚,堪比资深导游。
一个普通的农民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陶宗勤说,话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因为父母特别重视教育,对他的管教很严格,他从小就养成了爱学习的好习惯。虽然没能上高中、上大学,但他不甘平凡,加上从小受到三苏文化的熏陶与浸染,他就在守墓过程中,从三苏墓碑碑文学起,从此走进三苏文化,走向另一片天空。
“我看到好多人来这里祭拜三苏,外省、外国的都有,觉得很神奇。三苏父子究竟有啥令人着迷的?”陶宗勤说,为了解三苏、走进三苏,他开始勤奋学习。白天,他在田间干农活,晚上,就阅读《苏东坡传》。对每一块墓碑上的碑文,他努力学深、学透。遇上墓碑上风化的字或一些晦涩难懂的词语,他就翻字典、查资料,找耐正和先生指导。空闲时间,他就拜访苏坟山周围的村民,聆听他们代代传下来的关于三苏的故事。
徜徉三苏文化多年,陶宗勤被三苏父子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研究三苏文化的兴趣愈加浓厚。他用自己种庄稼的钱,购置了一辆电三轮,空了就往住在眉山城区的耐正和家跑。
“在耐老师家,我不懂的问题,他慢慢给我讲懂。我们一起翻书、查资料。三苏文化,给我的精神生活带来了巨大变化。”陶宗勤坦言,他很感谢耐正和老师对他的帮助和教导,让他成为一个懂三苏文化的人。近年来,他搜集记录了《苏洵墓茔史话》《苏氏墓地楹联与作者》《老翁井的三通旧碑》《老翁井铭和重修老翁井记》《苏氏墓地墓碑碑文释义》《介绍苏洵墓志铭》《苏东坡收徒》等资料近8万字。
研究三苏文化,陶宗勤乐此不疲。对苏坟山的打造建设,他也主动出力,修路、挑混凝土、建牌坊……一样也不落下。如今,苏坟山景区正在扩围打造,他白天去山上帮忙,空闲了,就去附近村民的家里坐坐,听当地的老人讲述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与三苏有关的故事。仿佛那些故事里,有他向往的诗和远方。
“我若在城里居住,也到退休年龄了,但在农村,我们这个年龄的人还是劳动的主力。为苏氏家族守墓,我感到很荣幸,我将一直坚持下去,直到干不动为止。”陶宗勤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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