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杨奇 一生只做一件事
画家杨奇
杨奇作品
写意生活■罗莉 文/图
92岁的杨奇家居中心城区闹市，三室二厅的房子开门见画，餐厅与客厅相通，餐厅墙上挂着大尺寸山水画，客厅墙上是栩栩如生的花鸟。屋内拉通悬挂最新的《百虎图》，尚未完稿，尺寸过于巨大，由多幅作品拼作一幅。临窗是案台，占据了客厅的一半，摆放各种尺寸的毛笔、印章、砚台、画卷，这便是杨奇日常伏案作画的地方。立夏过后，热烈的阳光每日在画桌左边行走，窗户就通透起来。这一家子就生活于山水环绕、鸟语花香的丹青世界。
过往晨昏
杨奇出生书香门第，祖父是当时洪雅县成立官学时第一任校长。8岁随祖父学画，从此再无中断。父亲还开了照相馆，打小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杨奇年轻时在洪雅搅过棉花，擀过挂面，甚至做过黄金生意，后为了躲拉壮丁以廉价的工资去小学教美术。后经朋友介绍，来乐山京剧团专门从事画布景的工作，至此安家。
现在杨奇虽以山水画闻名，但花鸟也画，动物也画，闲时还作根雕解乏。至今作画4000余幅，流传在外大约2000幅。杨奇说，艺术之魂，在于影响与传承。祖父是传统文人，每日写字作画时必定会让幼小的杨奇牵纸磨墨。当时6岁的杨奇不禁照祖父的模样画了一幅菊花，从此开启了丹青世界：8岁开始学花鸟，画了两年的菊花，把所有的菊花都画完了，然后荷花。结果才一年就把500多种荷花都吃透了。然后老虎、山水……至今92岁，杨奇一生就做画画这一件事。
画山水的最初，杨奇觉得很困难，因为他想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创造出新的笔墨，在山水画上走出自己的路子，形成属于自己的风格。所以他开始学习西画，自学水彩、油画、素描等，结合中西绘画中的相关元素，尝试各种构图与笔法，然而还是无所获。
1964年，杨奇随铁道兵慰问团去金口河慰问，杨奇回忆，那是他创作中最重要的阶段。看惯了小山，瞬间看到奇幻高大的峡谷，云雾变幻莫测，本来看到是圆的山，云雾一变化，这个山就变成了幻想里的奇特东西。在那里呆了几个月，每天看山、看雾，一下子打开了杨奇绘画技法的局限，就是画山水不能死画，要各种不同的变化。杨奇说，他“得道”就是在金口河。
“后来再去看许多名山大川，发现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地质，中国画的山水里面有那么多的皴法，是大师们根据不同的地质造出来。我才领悟，画山水还要学地质学。”
彼时，杨奇在乐山京剧团画布景。有一天画巨幅布景时刷子坏了，刷毛掉了一些在上面，呈现出丝丝细纹，杨奇当即用筷子把刷毛绑起来，胶布缠了当笔使用，效果居然很好。杨奇匆匆回去把保存的长锋羊毫笔杆取出，塞了一股刷笔的南方白猪鬃在里面用来作毛笔。此时无数读过的书籍，无数看过的山水，统统汇聚于杨奇胸中的沟壑，30幅绝佳的金口河山水随猪鬃笔涓涓不断淌出，最终展现出“杨氏山水”充满内涵的印象派特色。
至繁茂处
谈及对中国画的理解，杨奇认为，画山水一定要大气磅礴，雄奇显秀，能居能游。看到就想住进去或游一番。山水画里面必须有书法、几何学、地质学，更有必不可少的文学。必须多读书，多看山水，多去理解，更要有文学的修养。没有这些，是滴不出墨水出来的。作画的人不懂文学，诗情画意就出不来。
后来杨奇共制作5支猪鬃笔，其中一支送给他的好友嘉州画派创始人李琼久（九公）。九公独树一帜的绘画风格恰好发挥此笔的独到之处，不久九公就把它作为珍宝对待。九公甚至找到经营文房四宝的青云阁，将笔改良制造不同尺寸，并且以独特的黑猪鬃为主料制笔，并带动一大批学生使用此笔，这便是现在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宋笔”的由来。
杨奇笔下的山水，虚实相生，浓淡互补，大小相融。一个人的学养，决定他的艺术成就，而气势与神韵，则是艺术作品的精髓。画如其人，92岁的杨奇思维敏捷，观之神清气爽，在交谈中，毫无保留地对笔者阐述他一生所习得的精华。笔者很好奇老人有什么养生秘诀，听到这个问题，清瘦的杨老抚着白胡须哈哈大笑，笑言“爱打贰柒拾”。
“打牌有文章，怎么出，怎么打，千变万化。但我打牌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要牌来安排我，所以我经常输。”
“作人不依将军势，饮酒岂顾尚书期。”李白《扶风豪士歌》这联诗句是杨奇至爱，不仅道出他的快意人生，亦是他的养生秘诀。同时，这种散淡空灵的性格，也体现在了他的绘画上。
退休后，子女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和事业，本可以在家享清福的杨奇却没有闲下来。在市老年大学教授绘画10多年，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后因身体原因请辞，仍有不少学生找上门来，高龄的杨奇耐心一如往昔，倾囊相授。
临走，笔者提出向杨老学画，老人家当即随手拿张报纸，一笔一划从点横竖撇捺讲解。“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于杨奇身上，笔者看到关于孔子这段话的最佳诠释。
杨奇说，自己一生做了三件事，一个是画布景，一个是教书，一个是作画。总的来说，还是忠于一件事。而人这一生，若能做成这一事，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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