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号子:铿锵天籁回荡在川江之上

川江都市报 2021-03-27 00:53 大字

以永宁河船工号子改编的非遗节目,深受观众喜爱。 张安明 摄

何怒涛

王绍文

开栏语 泸州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拥有一大批国家级、省级、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中包括著名的泸州老窖酒酿制技艺、分水油纸伞等。即日起,本报将推出系列报道,将视线聚焦在号子、雕刻、龙舞等泸州非遗技艺,以及一代代将这些技艺传承不息的“匠人”们身上。

◎ 川江都市报记者 杨理

在长江的两大支流:永宁河和赤水河之上,南来北往满载的船只逆流而上,沿江而行的劳动者拉着纤绳,高声喊着号子,在川江上阵阵回荡。

没有专业的老师,没有曲谱和填词,那时候的劳动者大多只字不识,可号子的主旋律就在他们口口相传中酝酿而生,一代又一代地传承。

在河道船工们的队伍中,能喊号子的就不会有地域的区别和限制,挥汗如雨中可以独自吟唱,也可以融洽地合声;在泸州的山川中,开山号子和石工号子,以号为令,每一声吆喝都铆足了劲儿,山头与山头之间喊出众人移山的气势。

对那个年代的泸州劳动者来说,一声号子,喊出了生活的勇气与动力,也喊出了内心的欢乐与热情,如天籁之声,可翻江倒海,可开天辟地。

求存同异南来北往中的不断融合

“喊出的号子,很多没有唱词和固定的唱腔,只是简单的吆喝声和附和声,像一种即兴创作,但加入了风俗、情感、劳动情节的号子,渐渐形成了有旋律、有内容的衬词,在各种各样的工种中喊出来、吼出来、唱出来。后来对号子的钻研中,人们开始研究号子的艺术性和特点,经改编后的号子更是赋予了歌唱的色彩。”泸州市文化遗产保护协会会长易国璋说,泸州号子,又被称为江河号子。因长江有两大支流河道,从南到北的支流是赤水河,从北到南是永宁河,因河道走向的不同,山川风物不一样,船所载货物不一样,劳动者的生活状态也不一样,所以号子的喊法各有所异。

然而,不同的号子却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船工号子,船行千里川江,有的船工是泸州本地人,在泸州江域河道中拉船、背船、卸货;有的是随船队出行的外地船工,他们无论是来自宜宾还是重庆,只要会唱川江号子,就可以立即和其他地方的船工融洽地合唱。

号子,像是一个行业的密码,在这样的劳动群体中求存同异,不断融合,人与人的距离也不断拉近。

目前,泸州市市级非遗保护名录中,就有永宁河船工号子、永宁河号子、喻寺石工号子、大石开山号子、福宝石工号子5个,县级非遗保护名录中的还有更多。所有的号子都有一个共通性:它们都是劳动者在工作中创造出来的,在不同的年代,到了不同的地方都有不同的喊唱法和唱词,唱词的内容,有反映旧时悲惨的遭遇、有歌颂新生活的、有诙谐的民间打趣,有的甚至没有意义,是人在劳动中用力时一种力量的抒发,可能仅是一些“嘿、呀、哟、嗬”的语气助词。但无论是什么号子,都是在少则两三人、多则上百人的集体劳动过程中产生。

昔日江河山川中气势磅礴的号子,随着劳动生产的发展进步,如今已盛况不再。对非遗的抢救性保护,还在不断继续。

号子唱词江河中生出的变化万千

“号子的唱法是有一定地域差异性的。泸州长江段的号子,因江面宽、险滩较少,所以船工的唱腔相对舒缓;但在永宁河、赤水河这样的支流,河道窄、浅滩多,江中巨石深藏,加上拉船、背船、卸货、抬货的频次高,船工劳作的强度大,所以号子的唱腔相对有力而急促。”易国璋说,号子的旋律和唱词往往跟随河道宽窄、深浅,水流的缓急不同而变化,有什么样的河流,就有什么样的船工号子腔调,往往一滩一调、一湾一调。

滩险水急之处,拉船的纤夫要通过号子来集中注意力,领唱的人要发挥指挥和协调的作用,号子的声调急促而有力。“只要前面的人吼‘哟嗬’,后面就一定要搭腔‘哟哟嗬’,其作用就是要统一船工的出脚步调和出力节奏。”驶过险滩后,腔调变得舒缓,这时纤夫可以上船休息,一边卷着叶子烟,一边唱出带着情调的号子,比如“河滩险又峻,撞上去就跑不脱耶”;若看到河边有女子在洗衣,船工们又会唱出“太阳出来辣椒椒,妹妹出来薅海椒”或是“小妹妹踩水撞石头,痛又痛得很,跑又跑不脱”等诙谐幽默的唱词。

“号子的种类非常多,有拉纤号子、捉揽号子、橹号子、幺二三号子、招架号子、数板号子、装仓号子、背船号子、靠头号子、鲢巴郎号子等;唱词的内容也很丰富,河道行驶中到了什么地方、处于什么河床段、看见什么人和事儿,都可以换化成歌词唱出来。”纳溪区文化局非遗中心负责人易盛勇说,以永宁河船工号子为例,旋律多为大二度、大三度、小三度,还有下滑音,多以民族五声调式的羽调式和角调式为主;节奏为船工的出脚步调和出力节奏。

由于永宁河河道湾多且狭窄,所以它的节奏有别于其他号子的节奏。“虽说泸州的河道各不同,永宁河、赤水河、长江,川江之上的号子被分类后内容千变万化,却又异曲同工。因为它们都是行业中的劳动者创造而生的主旋律。”易盛勇说,纤夫们喊出的上水号子多采用夸张、讽刺、比喻手法,描述永宁河沿岸风光、民俗以及身处的苦难生活。

下水号中的“橹号子”带有强烈的号令气息,起着指挥、协 调、统一拉纤节奏的作用;“幺二三号子”是全体船工行船过程中一起用力扳桡时唱的,可分为“见滩号子”“梭号子”“上流橹号子”,整体特点表现为紧张热烈、音调高亢整齐。“招架号子”大多是在危急的过滩时刻唱的;“拼命号子”是在紧要时刻唱的,节奏短促,领唱与合唱交融,声调接近呼喊,是纤夫们在危机时刻顽强不屈精神的体现。“数板号子”又分“平水号子”和“下滩号子”,是纤夫们在风平浪静行船时刻所吟唱的,节奏平缓,极具抒情色彩,唱词即兴,或直接采用川剧、花灯、清音、车灯等剧目的唱词。被后人研究后,发现永宁河船工号子因其独特的地域风情,独有的“喔出,尼齐着”衬词和川味十足的唱腔,在国内独树一帜。

号子传承抢救性保护还在继续

对于作为非遗保护项目的泸州江河号子,抢救性保护工作还在继续中。目前,相关人员将泸州号子有关人物的故事、曲谱、歌词详细记录下来,将传承人的回忆录成视频,相关图像资料也在不断完善中。

如永宁河号子,目前能唱船工号子的只有13人,最大年龄83岁,最小年龄70岁。

随着交通的发展,机械代替了人工,拉纤这个职业也从此绝迹,“永宁河船工号子”高度濒危。目前做到了保护“永宁河船工号子”传人及传唱后继人;保护“永宁河船工号子”的一切文字、曲谱、录音、录像资料;进一步收集“永宁河船工号子”,避免遗漏。自2004年起,召集了能唱永宁河船工号子仅有的13名老船工,进行了录音记谱,经过整理了13首号子载入《纳溪民歌精选》,还组织了老船工们在舞台上演出。

“10年前,我们组成了石工演出队,给镇上的人表演。随着人们对音乐旋律要求的变化,石工们喊出的旋律变得晦涩,让人难以欣赏,演出的机会也变得越来越少。”家住合江福宝大亨村的福宝石工号子传承人何怒涛说,祖辈传下来的号子旋律,是劳动者在工作中创造出的一种原始音乐,应该传承下去。

后来,何怒涛请到镇上的音乐爱好者,将石工号子加入流行音乐元素,并改编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在参加非遗类节目的演出中,得到了中外专家的好评。

当年唱着泸州江河号子的汉子,如今都上了年纪。但只要再唱响熟悉的旋律,他们总会回想起那段无畏艰险、荣辱与共的岁月。

铿锵有力的号子,是泸州劳动者勇者无惧的精神,终将成为泸州人内心深处永不消失的回响。

同是天籁 号子传承故事

泸州的永宁河船工号子、永宁河号子、喻寺石工号子、大石开山号子、福宝石工号子,各自都有传承人。祖辈几代人有关号子的故事,代表了行业的印记,也是他们一生的骄傲。

◎ 川江都市报记者 杨理 摄影报道

永宁河号子:最险的河道,以号子为令,喊声攸关性命

“那时候,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纤夫这行,身板不好、体力不够、不会游泳的,想干也入不了行。”永宁河号子的传承人王绍文今年已83岁,自小起,他就跟着父母、叔叔在水上讨生活,一年四季都在船上,以船为家,听着船工号子长大。

他见过有人为了讨口饭吃来做工,因为不会游泳,干了半天就下了船;见过有人拉船累到吐血,被迫离开了干了多年的行当。纤夫、船工们干的是重体力活,行船必不可少。从装船到出航到过滩,一路上都要唱。永宁河非常热闹,上水拉盐巴到叙永,下水就拉粮食、煤炭、硫磺,一条河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船工。

“没干过这行的人或许能听懂,但不会喊号子。如今会唱号子的人不多了,都是70、80岁以上的老人。”回忆起当年纤夫拉船的场景,王绍文的眼睛看向自己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处,指关节上的老茧是常年拉船时用手撑沙地留下的印记。

老人回忆,从纳溪到叙永这段河道,滩干水浅,很不好走,到了洪水期变得更加危险。山洪爆发时,常常让船工命悬一线,特别是江门峡一段,湾多水急、礁石多,在当年是有名的“鬼门关”。

老人说,永宁河号子与川江号子的差别主要体现在水号子上,“哟、哟、哟哟哟,老表嫂,蛇来了,快点跑,要逮到……”受河道水流差异的影响,永宁河号子急,上水号子的节奏非常快,不像川江号子那样舒缓悠长。最险的河道,以号子为令,喊声攸关性命,众人急喊要准确而整齐,稍有失误偏差,力量无法按照节奏而集中,轻则让船工“脸吃土,撞石头”,重则行船发生事故。

当船工号子唱起,船工们同心协力、无惧艰险闯过无数急流浅滩,繁重的拉船作业为川渝黔物资运送出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永宁河沿岸埋头苦干,纤夫们手抓碎石、脚蹬沙,用力的身影沿江可见。

铿锵有力的永宁河号子,回响在王绍文的心中,久久回荡。

福宝石工号子:采石必须喊号子,伴随着号子的旋律使劲儿

滚滚长江水奔腾至四川南部边陲,与赤水、习水两河交汇后,缓缓铺开,在合江形成了一个“三角地带”,给这里来带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数千年来,水运带来的交通便利,使得这片土地阡陌纵横、商贾云集,建桥、修路、开山,为石工行业带来兴旺的发展。

“靠江吃水,靠山吃山,爷爷那一辈的石工可谓守着石山讨生计,干活儿的范围不过村与村之间,但就是靠本事和技术,上门拜师者络绎不绝,爷爷的石工队伍在合江叫响了名气。”合江福宝大亨村的何怒涛是福宝石工号子的传承人,他的爷爷和父亲也是石工。他说,最难忘儿时和父亲开山筑路的日子,父亲手把手教导腰部和手臂的用力方式,如何伴随着号子的旋律使劲儿。

对石工来说,只要手抡锤起,号子就必须喊起。“呀也嗬嘿,呀黑耶哟……”

如今,随着现代机械化采石的进步,何怒涛早已远离石工号子的行业,但石工号子的旋律已经深深融入了他的记忆中。说话间,他唱出的第一声高亢嘹亮,这是石工采石的第一声,是石工用大锤打击安放在荒石凿槽中的铁楔开破荒石时的吼唱,预示着艰辛劳动的开始,也能振奋人心,是石工号子中唯一的由个人单独吼唱的号子。

还原当年的场景,当大石被击碎,石工们开始唱撵石号子,又称“赶石号子”,旋律从高昂转为悠扬。如“腊肉又香哟又放姜哟呵唉嘿”,也有纯虚词的唱词,如“呀呀咳耶哟”“呀耶咗呵嘞”,和腔唱词全为虚词,如 “嗨呀咗”“呀耶呵嘿”“威呀耶咗哟呵嘞”。结构通常为四句体,旋律流畅,节奏明朗。

说起泸州号子的相似之处,何怒涛说,其实,石工和纤夫一样,石工们采石的劲儿就像拉纤必须往一处使,同时喊、同时运力,才会匀称。

有时候,站在数百米外不同山头上的石工,也能喊出整齐的号子声,一个喊声后,凿石的响声随之而来,像极了闪电后的雷声。抬石中的石工们的力气如同纤夫的纤绳一样绑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同巨石一样滚落山间。

“在盐马古道的时候,合江是川盐入黔的一个要道,要通过一个叫红石梁的地方,中间窄、两边高,每年丢命无数条”。何怒涛说,福宝石工号子起源于东汉时期,建造崖墓的石工劳动,人们在劳动中创造了具有山地特色的号子旋律。自唐宋时期开始,川盐古道开辟,让石工号子与这座小城的联系更加紧密。父辈们常说,古时候山路险峻,挑夫们运盐的道路充满坎坷,而石工们时常要往返这险峻的山崖之间,夯实修路保证盐运之路的安全,“有去无回”的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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