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助的少年：流浪中从未考虑过安不安全
袁为连/制图
他们都有稚气的脸庞、明亮的双眼，但当面提及“爱”和“思念”等词汇时，他们的眼神却有些空洞，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淡漠。前段时间，记者与几名有过街头流浪史的孩子面对面，谈起他们曾经或不久前走过的“流浪的路”，并关注他们被救助的现在，倾听孩子们的心路历程。
◎ 川江都市报记者 杨理
故事一
流浪最长时间2个月 父母没找过他
“我在外面时，爸爸知道，但他没找过我。”“那妈妈呢？”“我不知道妈妈在哪里，她也不管我的”……在江阳区黄舣镇社会事务办公室内，15岁少年冲冲（化名）把自己的帽檐拉得很低，他说自己不冷，不想回家。
冲冲是被人从叙永送到泸州市救助管理站的。在查到冲冲的家庭住址后，村支书赶来接他回家，可冲冲的父亲却一直没有露面。
虽愿意与人交谈，但冲冲说话语速很慢。他告诉记者，这次自己是去叙永找朋友玩，不是别人口中说的“流浪”。冲冲说，自己和朋友是通过打游戏认识的。说起游戏，冲冲有些激动，说“黄金”和“钻石”级别很简单，但看他手中的智能手机才发现，屏幕已经摔碎了。他说自己的手机里没有插电话卡，所以不能接打电话；也没有网络数据流量，上网必须连别人的手机热点或别人家的wifi。因为他的这位朋友还在读初中，没有太多时间打游戏，他去找朋友玩，要等朋友放学后才行。晚上，花10元钱就可以在网吧里睡觉，因为有空调，比较温暖。
那一个周以来每天吃饭怎么办？冲冲说，他花的朋友的钱。往返的车费呢？冲冲说，他是顺路坐“免费”的货车去叙永的，玩累了自己就会回家，他找得到回家的路。但如果最后实在没车费，他就想办法从叙永一路走回黄舣。
对于未成年人来说，没有父母陪伴、身上没钱，没有正常的住所，这就是流浪。而这次是冲冲今年来第三次被救助人员发现他独自在外流浪了。之前的两次，最长在外面呆了2个月。冲冲说，他当时是去泸州城里玩，吃和睡觉都很随意，哪里方便就在哪里吃，马路边、桥下都睡过觉。
为什么经常独自外出？冲冲说，自己初中读完了就没读书了，在家没事儿可干所以就想出去玩，至于具体玩什么，他觉得不太重要。对于外出后的安全问题，冲冲说他没考虑过，觉得自己一个人，没人理也没人管，所以感觉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这次回家还会出来吗？”面对记者提问，冲冲沉默不语，埋头盯着手里的手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明年3月我就满16岁了，之后想找个工作，最好每月能挣到2000到3000元工资，这样，我就可以从家里搬出来住了。”
“那你想过有可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吗？或者说，你觉得你自己会干什么？”冲冲笑着摇头说：“不知道。”“那你还想读书吗？”冲冲说，自己不是不想，是感觉读不进去。
故事二
希望被人管着 兄弟俩想一直读书
“院长妈妈昨天有帮你们检查作业吗？”1月7日12时许，在泸州某中学的教室里，何江和何海（化名）两兄弟刚上完课，准备到食堂吃午餐，碰到了班主任老师。老师叫住他们，逐一询问起家庭作业完成的情况。
老师口中的“院长妈妈”是两兄弟的监护人。一年前，这两个10多岁的孩子从原来的家里搬到了养老院住。经泸州市救助管理站、黄舣镇社事办的救助和帮扶，兄弟俩在养老院离老人房比较远的地方，入住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每天跟着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一起就餐，午餐则在学校里吃。
在流浪儿童相关政策的帮扶下，兄弟俩都顺利进入中学继续就读，免收学杂费。4点半课堂，何江选上篮球兴趣班，何海选上足球兴趣班。兄弟俩都说：“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我们有人管。”
何江和何海的母亲早年间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去年，父亲也突发疾病离世，两个孩子成了孤儿。
父亲在世时，兄弟俩因为觉得家里没人很无聊，加上贪玩，经常跟着同村年龄大一些的孩子往外面跑。有时候去泸州城中心公园玩蹦床、有时候去更远地方的江里游泳，每次都是接连很多天不回家。直到有一次他们睡在马路上，有一名伙伴的家长报了警。
“我不觉得不安全，这个世界哪里有那么多坏人呀？”哥哥何江说，以前外出，他没想过那么多，只是觉得家里没人，他不想给弟弟做饭，就干脆一起出去玩，随便找吃的。而弟弟何海说，以前只要有人叫他出去玩，他就会去，反正也没人管。
但现在，他们都感觉，每天从家里到养老院两点一线，能被院长妈妈和老师管着，反而觉得哪里都不想去了，外面也不太好玩。
“我不想爸爸妈妈，人都死了，想也没用。”当被问到想不想自己的亲生父母时，两兄弟几乎异口同声表示不想，回答非常快速，让人感到有些诧异。
细问之下才知道，何江认为，自己从四五岁起就开始给弟弟做饭吃了，感觉在家里没怎么见过母亲；而父亲在世时，对他们的照顾也很少。所以，在他的心里，对爸爸妈妈的情感有些陌生。
“想读书，想一直读到高中，如果还能考大学，我还要读下去。”何海说，这是他和哥哥现在唯一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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