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 守望千百年的残梦(四)

华西都市报 2019-11-04 02:03 大字

修建中的泸州蓝田机场。

驼峰航线上的美国飞行员。

飞越驼峰航线。

民工抢修机场。

C-46寇蒂,1943年4月起开始执行驼峰航线飞行。

□陈鑫明

1938 年 10月,广州、武汉先后沦陷之后,由香港经粤汉线运进物资的重要国际路线中断。剩下的三条国际运输线一是滇越铁路线,二是滇缅公路运输线,三是新疆到苏联的陆上运输线。然而,到1940年9月,滇越铁路线因日军攻占河内而中断,1941年12月日军进占缅甸之后,滇缅公路运输线陷落,中国对外的交通线全部被切断。

1942年1月31日,中美决定开辟印度东北阿萨姆邦的萨迪亚到昆明、泸州、重庆的中印航线即驼峰航线,全长约700英里,估计动用100架DC-3型运输机,这样每月可运援华物资12000吨。驼峰航线空运一端在印度的阿萨姆邦的汀江、杜姆杜马机场,在中国境内是昆明、泸州、重庆三个机场起落,从汀江起飞达泸州机场,全程达1200公里。为修建美机在四川基地,泸州先后征集民工10万人。参加重庆广阳机场修建,派出民工1700人,中江中坝机场,派民工2240人,合江菜坝机场又派民工1500人。抢修蓝田机场的民工达10万人,携带三个月口粮日夜抢修,仅用3个月,用人工修成9000英尺长的跑道,创造了航空史上的奇迹。

开工建设

川南8万多民工参加

《泸县志·军事卷》载,为了保障驼峰航线空运援华作战的物资,及时经水运、陆运到重庆,运至华中抗战前线,1945年2月由美国工程师詹士禀和美军少校米尔士任工程技术顾问,由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政部兵工署第四十三工程处负责施工。

蓝田机场选址邻玉场,临长江岸的10里平坝建筑,2月28日完成机场建筑设计,3月16日正式开工建设。

国民政府军政部兵工署成立了机场工程管理指挥部,对外称特种工程管理处,由四川省第七区专员刘幼甫兼处长,参加修筑机场的川南7个县县长兼各民工总队长。泸县建立征地委员会,县长李劲夫兼主任,参议长李琴鹤任副主任。一次性征地1800亩,调集汽车240辆,架子车、板板车、独轮车无数,征用民工据不完全统计8.55万人,机场周边零工、杂工未统计在内,这8万多民工分配指数是:

泸县:20000人;隆昌:10000人;富顺:16000人;江津:19000人;荣昌:6000人;合江:8500人;叙永:6000人。

机场特种工程管理处规定:3月1日,各县民工征集齐,15日前进场搭建住所工棚,安排开工前一切后勤工作,其二,工程处供应民工每人每日米2升(1升2合大米,0.8合粗粮搭配作副食),其三,开工后,每日工作不少于10—12小时。

各县长领命之后,首先是调集竹木、茅草、建房,征调各县的泥木石工匠赶往机场,在分配地段修窝棚。从小河运来的建房材料,由中元棒大木船装载,靠纤夫拉船走纤道到达石棚场上面的蒲灏子渡口抛河,运到机场边河坝上,用人工抬上坡建茅草房。据蒲灏子定水寺老和尚讲,为了给抛河船指路,庙子头大雄宝殿油灯是用大缸来点灯,寺外灯竿夜夜是三盏大红灯,船家看见红灯和灯笼,稍作休息就掉转船头抛河去了对岸,保佑船家平安。由于横渡船多了,一天到晚有一二百只中元棒船,这儿成为抗战时期又一个热闹的渡口。如今渡口岩壁上还有石碑为纪。

而从大渡口、二龙口、江安、南溪运到机场码头的粮食、蔬菜、柴火就直放船于麻柳沱后,经三脊梁滩到邻玉场小溪沟观音渡口。由挑夫运到机场工地,分发各县民工。

突击抢修

民工的日子艰苦不堪

从1945年3月16日机场开修以来,到6月1日完工,水上船只日夜川流不息,城下大河木船帮和各码头的揽载船运输忙个不停,水中坝的菜船每天有30只运菜到工地。

蓝田机场经75天的突击抢修,于6月1日建成了跑道2200米,完成土方90万立方米,铺砌石方13.78万立方米,飞机土堡15个(飞机窝),南北辅助机道长分别是16米和13米,机道宽13米,停机坪装卸面积50平方米。

1945年6月1日,当第一架从汀江飞来泸州的C-53型运输机降落机场,人们从飞机上搬下几吨援华抗战物资时,数万民工为之奋战而换驼峰航线飞机平安降落的喜悦,欢呼之声久久回荡在机场上空。泸州人在大抗战中又赢来了一次重大胜利而载入史册。

专员刘幼甫在抢修蓝田机场日记中有这样一段发人深省的话:历时3月的抢修机场中,民工不得一饱,加之天气炎热,日夜开工追加进程,各施工大队人不能眠,便溺四溢,蚊蝇成群,鼠害侵入,疫病发生,又加之缺药少医,病倒者不计其数,仅26大队的806人中就有病者82人之多,不少民工来时身体强壮,十数日因病疾不治而草席裹尸而还,死于工地者有名有姓达135人,而临时工者中死亡人数难一 一记录之。

叙永县的6000多民工,从叙永各乡镇出发,远的二百余里路程,近的也是走八九十里赶到蓝田坝的。3月11日,各乡保甲民工昼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工地。第二天,天没亮就起床,尽快做着早饭。叙永山区的人大多习惯吃两顿饭,而来修机场,按指挥部命令,民工一律白天三餐,夜晚加班时再加一餐,吃过早饭就上工。

四五月的泸州,太阳比叙永来得早,工地上无遮阴的地方,民工们头顶太阳,脚踏坝上滚烫的河沙,脚下草鞋几乎两天就穿烂一双,汗帕子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遇上大雨没地方躲雨,为了赶工程,追进度,雨中照样干活。苦和累大家都能忍,就是蚊子、苍蝇多,老鼠也多。生病人就惨了,没有太医,只有扯了草药来熬水喝,若是得了大病,发烧,几天高烧都退不下来,大队才去报告,医生出诊,开点西药。丹岩乡民工刘志清因生病不能干活,大队就把他遣送回家,由于身无半文,只好沿川滇公路要饭乞讨为生,半个月后他回到叙永,不久就病死了。

挖到奇石

县长们趁机发洋财

蓝田修机场,挖出无数长江奇石、纹石,而场外纹石交易十分火爆,一块画面石少的是100文铜元,铜元多了就可以换银元,有对联说,“十万民工流血汗,八个县长发洋财”。横批是:“专员晓得”,还有一联是:“修机场,长江奇石一锄挖出似为宝;发洋财,大小监工坐收余利心肠黑”,横批:“你知我知”。

泸州长江纹石,早在唐宋时史书就有记载,犹以长江火焰碛、水中坝、蓝田坝广出。后来,经宋太史黄山谷、明杨升庵、清石峰县令的诗文而名传天下,成为藏家玩物,所以各地民工来到蓝田坝一挖土、挑沙就会有收获,小的如蛋卵,大的数十上百斤,石质优画像美的可卖好价钱。后来美国人也知道了,也来收购纹石。

在川滇公路两边,临时开设了茶馆、酒店和小卖部,民工们身上无钱,就用捡来的长江奇石、纹石来换,好的奇石,老板还付几个铜板钱。

泸县、纳溪、合江县的各界人民抗敌后援会,组织学生和曲艺队来工地慰问演出,宣传抗日、教唱抗日歌曲。看演出、听唱歌是工地上民工们最开心的日子了:

全面抗战,不分前方、后方

民族生死存亡,在此一仗

国如亡,家必破,炎黄子孙,奋起抗战保种、保国家

修机场,为前方,吃点苦,没有啥

民工们,拉起石碾压跑道

抗战物资源源不断运前方

拉起石碾向前进

打败东洋好回家

按规定,各县分担修机场的工程都立下军令状,凡差补人员,缺一人补一人。许多民工病至奄奄一息,不能上工地,就在窝棚住地划篾条、编筐修工具,或在伙房烧火烧水做些力所能及的活,也不离开机场工地。为抢修蓝田飞机场,党政军、社会各界和团体、工会、商会、学联积极参与,动员社会各方力量支援机场民工,派出医疗队、宣传队开展慰问活动,营造全民大抗战的气氛。泸州虽处大后方,但抗战精神不减,民工倒下一批,又从各县补充一批。

重返蓝田

美国飞行员称是奇迹

1945年6月后,蓝田机场上,从驼峰航线飞来了运输机,全是从印度汀江机场飞越喜马拉雅山,经昆明飞泸州的。从此,蓝田机场在驼峰航线上与汀江机场、昆明巫家坝机场成为三大主要机场,保障了抗战军用物资的运输。

《民国川事纪要》中有这样一段记载:“此机场系十万民工所建立,以不可思议之速度,胼手胝足,尽心竭力,唯在抗战期始克底于成,中国之前途均操诸此民众之手中也。”

从1942年开始,泸州先后建设了合江菜坝机场和蓝田机场。1942年9月,合江菜坝机场动工,占地700亩,动用民工6500人,10个月后竣工。1949年后,这个机场改为开垦农场。

蓝田机场的建设速度则非常惊人,仅用了3个月时间。6月1日,第一架C-53型运输机载17吨物资从印度汀江直航泸州后,蓝田机场开始日夜通航。运输机从印度阿萨姆邦的汀江直飞泸州,保障抗战物资的供应。

2005年8月23日,当年的美国飞虎队队员克里斯多夫·罗伯特重返蓝田机场时回忆说,那时的机场跑道很短、很窄,但已是大后方最好的机场了。机场在短短3个月内就建成,在航空史上也算是一个奇迹。

蓝田机场尽管建成较晚,但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很快成为了驼峰飞行主要使用的3个机场之一,另外2个为印度东北部的汀江机场、昆明巫家坝机场。“驼峰航线”最后一个航班也是从泸州出发的,但执行任务的飞机不幸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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