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泸州路过系列之 弥陀岩老街往事（三）
弥陀镇山水画卷
◎陈鑫明
滚滚长江、苍茫古道，见证了弥陀古镇民众的勤劳、勇敢、智慧、力量。面向大江和古道，仿佛看到当年弥陀岩场人出门的情景。为了生计，也许天还没亮，河边的木船船尾上，炊烟已起，一只船掉头离岸而去，上百只船也尾随其后，各奔上水、下水浮江而去……
送走出门的亲人，三六九赶场天的弥陀岩场，又是一个好日子。王爷庙、天元寺山门前的灯杆上，每晚变换着红灯的数字：三官灯、天地水，预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九黄灯则告诉江上放船的人，七不出门八不归，逢十不回鬼来催，该回家了！灯杆上365天都挂着大红灯，通夜长明。年长的人说，这是为出门谋生计的男人提个醒，红灯照亮着回家的路……
弥陀岩场的栈房有大有小，大的有上铺、下铺，楼上为上房，楼下为中房，后屋为偏房，也就是十来个人睡的大通铺。门前挂着灯笼，门枋有一副对联：“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住店的人三五一伙、七八一群，在街上饭馆酒馆一坐，打来两斤烧酒，炒几个下酒菜，先客套一番，再行个“江湖酒礼”，接着便是单碗车轮战，划着南北拳，摆起龙门阵；不时，又抖上几句川江号子，一直唱到天亮！
“石板路”
弥陀岩场建在石岩坡上，从河边进场，举步就是石板路。大石板长1.5米，宽2尺，厚10几公分，多少年来，马踏人走，石板路中间已凹陷下去不少，几乎成了一个斜面。
石板路三步一阶，五步一台，左面几间铺面，开的都是豆花馆，炒点小菜，几张八仙桌，堂口收拾得干净整洁，临江有窗，窗上是岩壁古树的枝叶，江风吹来，叶片摇动，犹似风扇，穿堂而过的河风，给吃豆花饭的客人些许凉意。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前往弥陀场的人，几乎都要去豆花馆歇一脚，问一问老泸城的路，问一问渡口的船几时收渡，一来二往，店家都有了印象。弥陀场口的几家小饭店，专门是为合江人开的，合江人习惯吃“早豆花”，要个帽儿头，一碟海椒蘸水，一碗刚起锅的嫩豆花，好吃又下饭，筷子一放，给老板打个招呼，便进场谈买卖。袖筒中、围腰布下，双手用指拇讨价还价，一阵比划后成交；交货、提货，喊来力行挑夫送货上船，生意便做成了。
力行挑夫凭力气挣点“血汗钱”，挑上货一路狂喊：“扭起！扭起！扁担来了！”上坎爬坡，七转八拐，层层叠叠，一路小跑，迈上石板路，从丁字口到正街，拐几个弯，爬几层坎，方才出了札子门。把货堆在河岸上，待货挑齐了再送上船，码好载，点好数，一单生意才算完成。老板在茶馆里饮茶，发了工钱才往码头上走，与船家打个招呼：开船！
“三宫六庙”
有史学家认为，川江上的码头人家，是一根楠竹扁担挑起了一个古镇的繁华，挑来了黄金水道和川边驿道上的多元文化，多元文化再与本土文化相互融合在一起。
场镇临水而建，人们临水而居。年年与洪水打交道，于是建起了龙王庙。六月六是“龙王爷”的生日，江上人家便举办“龙王会”，以此祭祀。然而洪水年年发，淹了田土，淹了庄稼，淹了农舍，为惩治恶龙作怪，又有了本土的“川主庙”，为李冰父子塑像，为李二郎造像，但水灾依旧。为保一方的长治久安，弥陀乡绅、商贾又倡修“禹王宫”，为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夏禹王建了宫观，四季有香火，年年送供品，以求得心灵的抚慰和情感的平和。后来，场上又先后建起三宫、六庙、九寺院，逐步成为沿江场镇文化的中心。
“禹王宫”，清康熙年间重建，乾隆中期扩建，光绪四年因举人彭燨以农夫之名题有“石纽流芬”，为禹王治水而咏。当人们破解“石纽”二字背后的故事后，方知彭举人为什么题“石纽”，其实就是直呼“禹王”，而以别号代之。
“文昌宫”，建于清乾隆中期，因彭氏家族出了贡生而建，嘉庆年间扩建，光绪年间由场镇上杨氏三武举家重修为文昌帝君，魁星点斗重铸金身，时山门有联云：“名载史记天宫，彼十七世士夫化身，昔未闻也；神司人间科目，到一千年学校变相，应亦怃然。宇庙大文章，原从孝友；古今名将相，气作星辰。以斗星才，问何人能当一石；如金惜墨，看此日横扫千军。我自功名以人重，帝其阴隙与天通。”
文昌宫是古代科举“学而优则仕”的产物。文星崇拜，至隋以下至清末为盛。民国后，尊师重教之风形成，师之所存、道之所存，蔚然成风。
“南华宫”，客家岭南入川集结之地，大乡镇、大码头几乎都由同乡之中的乡绅、商贾、贤达所倡修，并置田产。店铺为会所开支，主要是岭南同乡办事、服务的机构和场所。所以，南华宫是“移民文化”在弥陀岩场的最佳体现。
“六庙”——川主庙、王爷庙、石龙庙、火神庙、药王庙、真武庙。前三座庙都与治水有关，还与民间“拜水”习俗有关。
“石龙庙”原称“十龙”，即九个孝子化作九条龙陪伴其父魂魄，父已满身带甲，只待化龙，故而称为“十龙”。因九条龙的江中，有九龙石梁拦江，故名“九条龙”。建庙立香火，求龙保佑过滩平安而建。
“九寺”
“九寺”是指场内场外方圆二十里内，分别修建的大佛寺、弥陀寺、道觉寺、来龙山寺、观音寺（新观音）、石磐寺、清凉寺、水落禅院、玄妙观（太平庵）。
河边上的“大佛寺”，因岩壁上镌有文王百子石刻而闻名；“石磐寺”，在宋元时期建有古寨，《元史》中有记载：位置高，远眺神臂城，右见黄氏坝、水中坝，左见镇上龙眼林，为兵家关隘之要塞。元朝以后，在古寨遗址上建寺以“石磐”为名，原有宋人题匾“名江远山”。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重建12殿，以山门前巨大石磐而名。寺又以每年十月初一牛王会，因而名传十大乡。
陈在均先生与弥陀场结下了很深的缘分，了解弥陀场的风物、地理、民间轶事，常和刘庆生一起研究弥陀场的人文风情，记录下不少寺庙联语。
弥陀寺联：“莫嫌佛门茶饭淡，僧情不比俗情浓。”
万寿宫联：“鱼入龙窝对对飞来朝万寿，凤鸣神臂声声高唱贺弥陀。”
水口寺联：“口吞中坝半河水，威震长江万里云。”
水落禅院联：“东来紫气西来佛，南来祥光北进财。”
药王宫联：“愿病者勿药，为良医活人；疾苦疮痍，一反手奏效；望闻问切，三折肱程功。”
火神庙联：“象以虚成，有几多幻影浮烟，好向冲虚求实；味于苦出，看千古忠臣孝子，都从苦里回甘。”
大佛寺联：“是谁将眼孔放开，看得穿大千世界；到此要脚跟站定，才许入不上法门。”
道觉寺联：“问西国佛经几时南来，只凭两字慈悲，与文武尽神庙食千古；看东流洪水到此北折，突出数滩光怪，有蛟龙雷雨鼓动百灵。”
石磐寺联：“三千界内大事都非，看困虎疲龙，战斗纷呈一瞥尽；六万年来此山天恙，指孤云石磐，姓名登览几人存。”
玄妙观山门联：“度出众生不学道，恩加四海直同天；云树千山，风泉万壑；洞门一扇，石室半重。”
这些寺庙宫观的联语，都是弥陀古镇文化的呈现，也许就是弥陀人“恭谨、谦卑、节俭、勤劳”的民风传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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