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合江县车辋镇一所暖心的学校，老师说：“只要还有一名学生，我就不走。” 三个人的学校 消失的孩子 从“100”到“2”
老师龙启云正在给张智虹和贾梦婕上课。本报记者 牟科 摄
■本报记者 刘梅 牟科
这是一所极简的乡村学校，只有一名老师两个学生。可它也是最暖心的学校，老师说：“只要还有一名学生，我就不走。”13个春秋，这里一共送走了三届学生。
在合江县车辋镇一个群山环绕的村子里，一面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这面红旗，每周一都会准时升起，旗下行注目礼的只有三个人：龙启云、张智虹、贾梦婕。
他们分别为52岁、7岁、6.5岁。一位老师、两名学生，便构成了先操小学。从2009年开始，这里就是一师一校的学校。
学校教学楼是一栋三层砖混结构的楼房，修建于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期间。2016年，合江县教育体育局拨款对学校进行维修，墙体粉刷一新。不过，操场边上的教师宿舍已人去屋空，门前都是野草，两个篮球架因为长期没人使用，木头已经朽掉了。
为了方便学生，学校的教室和办公室均设在二楼，教室外边挂着“一·四”班的牌子，相邻的教室作为图书室。
如今，在这间可容纳40名学生的教室里，只摆放了三张课桌和一张讲桌。两个孩子各坐两边，中间的课桌用于做作业和堆放书本。
龙启云就是这所学校唯一的老师。
几年前，镇里修建了新的中心学校，教学设施几乎可以和县城媲美，村里也通了水泥路。沿着平整的村道，从村里到镇中心学校只有4公里的距离。条件好了，村民的思想也变了，希望子女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于是，村里越来越多的适龄儿童都到外面上学。
龙启云说，2006年，先操小学还有3个教学班，1个幼儿班，100多名学生。上一届学生是2013年入学，入学时有14名孩子，到他们毕业时却先后有一半外出就读了。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今年秋季班开学前只来了两个孩子，他们的父母都在外务工，但家离学校很近。两个家庭的托付，让先操小学得以继续开班。
“哪怕只有一个学生，学校也要开学。”龙启云坚定地告诉学生贾梦婕的爷爷：“孩子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孤独的课堂第二名也是最后一名
久违的暖阳照进二楼教室，两个孩子在上第一节课。
“上课”“起立”“老师好”……讲台下，张智虹和贾梦婕的声音稚嫩单薄，却清晰有力。
他们就是学校里仅剩的两个学生。
讲台上，龙启云工整的板书在吱吱作响，他是数学老师，也是语文老师、音乐老师……6门课程，孩子一门都没落下，除了英语。这是龙启云的心病。“哎呀，我就是英语不好，要不然可以把他们教到毕业。”
下课了，张智虹快速合上课本，像一只迅捷的小山猴一样跳了起来。他一会儿拿起跳绳，一会踢着一只瘪气的足球。贾梦婕跟在后面，轻轻笑着。过了一会儿，龙启云拿来一盘跳棋，两个孩子就地而坐，将五色玻璃珠子叠成一个个形状，推倒、重叠，重叠、又推到。
这是他们最好的玩具。
天气好的时候，龙启云会带着他们四处走走。学校周边就是一个天然的游乐场，稻田里小鸭子在闹腾，溪流的石头底下藏着螃蟹，树林里有甜甜的野果。“嘿，这可是城里孩子难有的课堂。”龙启云说。
上个月，张智虹月考语文得了99分，数学100分。“我是第一名，她90分，是最后一名。”
张智虹指着贾梦婕，咧开嘴欢笑。而贾梦婕歪着头争辩：“不对，我是第二名。”为了不让贾梦婕的成绩差距拉大，每天中午，龙启云都给她补一下数学。“我会尽我所能，让他们学得不比镇上的孩子差。”
“哥哥，妹妹过来，上音乐课了。”龙启云招呼着孩子。
在学校里，龙启云叫他们“哥哥和妹妹”，仿佛是自己的孩子。两个孩子也不会因为龙启云是老师而觉得害怕。音乐课上，龙启云的普通话不标准，常常被张智虹打断说唱错了，他也不恼怒，乐呵呵地向孩子道歉纠正自己的发音。
老师的心愿永远陪着他们
11点30分，上午的课程结束，龙启云骑上摩托车，到镇中心校取营养午餐。半个小时后，围墙外响起熟悉的摩托声，两个孩子雀跃着跑下楼，帮忙打开餐盒，冲洗碗筷。午饭算得上丰盛：肉丸子白菜汤，还有红油菜和萝卜丝。
身材高大的龙启云，就蜷缩在小课桌前陪着孩子们吃饭。“我不晓得还可以陪他们多久？”一边吃，他一边喃喃自语。
1988年，龙启云师范毕业后到车辋镇人和小学任教，2006年8月调入先操小学。年轻的龙启云满腔热血，因为他“要让村里的孩子们走出大山”。 他和同事们都坚信，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学校是农村的未来。而这所学校，则是孩子们走出大山的一扇希望之门。
2年，5年，10年……龙启云从“小龙”成了“老龙”，他教过的学生也都走出了大山。
今年，车辋镇政府考虑到龙启云已经52岁了，要调他到车辋镇中心小学校工作，另调一名年轻教师到小学任教。得到通知后，龙启云果断拒绝：“年轻教师会英语，比我好。但这里太寂寞了，怕他们守不住。”说辞和理由的背后，是13年里他与孩子们结下的深厚感情，难以割舍。
每送走一批孩子，龙启云总是唏嘘又欣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无论走到哪里，孩子们都是他的骄傲。车辋镇中心小学校校长蔡勇贵说，为了保证孩子们能够接受更全面的教育，在孩子们三年级时，将把他们转入中心校就读。
记者问龙启云，如果明年再也没有孩子来上课，或者他们转学了，有什么打算？“我会到其他村小继续教下去。只要孩子们有需要，我永远陪着他们。”
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速，在中国广袤的农村大地上，很多同样的乡村小学正在消失。然而，一张小课桌就是一个梦想，一所小学校就承载着希望。正是因为有龙启云这样的园丁，每一株蓄势待发的幼苗才能茁壮成长、散发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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