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蔺女孩度过的4000个“不眠夜”
楠楠已经两天晚上没睡觉了。
4日22点30分，她在爸爸王云的催促下回到卧室。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不时抖动着双手，难以入眠。
23点40分，收拾完家务的王云倒在沙发上，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5日凌晨1点，楠楠在床上呻吟。王云立即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楠楠渐渐安静下来。
1点30分，楠楠再次呼喊起来。王云再次来到女儿房间，看见楠楠的双手不停抖动。
2点，楠楠沉沉睡去。王云又一次在内心祈祷：希望孩子今晚能好好睡一会儿。
这一段在普通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场景，是王云与女儿楠楠平常的夜。
12年了……
◎ 川江都市报记者 曾刚 摄影报道
4000多个不眠夜
12年前，年仅两岁的古蔺女孩楠楠患上一种怪病：每天晚上睡觉时，都会不受控制地抖动双手，难受时会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哭叫。
楠楠半岁时，有一天从床上摔下。王云带她去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并无大碍。直到两岁多时，楠楠忽然开始睡不着觉，还又哭又闹。王云这才觉得，那次摔下恐怕对女儿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王云说，白天，只要不受到刺激和惊吓，楠楠都是很正常的。可是一到晚上，楠楠就会在半睡半醒间不由自主地抖动双手，持续时间通常为1-3小时。在此期间，她的状态似睡非睡，意识清醒，有时会彻夜不眠。
多年来，王云带着女儿四处求医，从古蔺到泸州，再到成都、重庆、河北、北京等多地多家医院，但凡有点名气、朋友推荐的医院，他都抱着希望去，带着失望回来。家里存着厚厚一叠病历，里面的诊断结果都大同小异：孩子没有任何生理病症、脑部也没有问题。
在重庆某医院，医生开了一种帮助睡眠的药物。服药后楠楠可以安稳入睡，却会让孩子失去知觉，出现尿床。有医院建议进行运动训练、情绪辅导、心理疏导等。
吃药、针灸、理疗……12年来，王云与女儿一起，尝试了无数种治疗方式。
颠沛流离的生活
12年前，王云开着一家汽车修理店，带着好几个徒弟。妻子在家带孩子，偶尔帮着照顾店里的生意。“那时生意还算过得去，就想着奋斗几年后在城里买套房子。”这是王云彼时的愿望。
女儿突如其来的怪病，打乱了王云的“人生计划”。四处求医的日子里，王云负债累累，修理厂倒闭了、妻子提出离婚……“搬了几次家记不得了，反正不多久就要搬一次”，说起搬家的经历，楠楠眼里噙满泪水。如今，王云一家住在在古蔺老城区一套老房子里，每月租金500元。王云和2个女儿、1个儿子一起生活。
发病时，楠楠的大声哭叫会影响邻居休息，所以他们经常会被房东要求搬家。对此，楠楠说：“邻居家有老人、有小孩，让我们搬家也可以理解。”
修理厂关门后有一段时间，王云开着小四轮卖菜；后来又成了一名的士代班师傅。“老板”“菜农”“的哥”，王云的身份不断变化，只有父亲的角色不曾改变。“跑代班工资不多，但时间灵活。”王云每月收入3000元左右，除却一家四口的生活开支，楠楠只要一住院就得四处借钱。
最近，楠楠感冒半月不见好转。一天晚上，她听到爸爸小声打电话，向出租车老板借钱……家里的窘迫，楠楠已经懂得。“爸爸听朋友推荐，说可以去上海儿童医院检查一下，但是，我觉得去上海太难了，起码得花好几万。”她说。
有时候，同学们会好奇地关心楠楠为啥又没来上课，“每次我都要找各种理由，比如说感冒身体不舒服等等。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有这种病，很累。”
但大家渐渐还是知道了她的病情，有同学称她“鬼娃”，有同学会刻意避免与她接触……“好在遇到的老师都对楠楠很好，没让她受多少委屈。”王云说，从小学到初中，老师们知道孩子的病情后，都特别关照她。免费补课、免费送校服……这些关爱让楠楠感觉很温暖。同时，尽管耽搁时间多，学习成绩还能勉强跟上。
她懂事得让人心疼
爸爸的辛劳和付出，楠楠看在眼里。
她8岁就开始学做饭，现在已学会了多个拿手菜，能做鱼、会烧鸡肉、炒回锅肉……“为了学做饭，她手指甲曾被菜刀削了一块，脚背也被滚水烫伤过”，说起“厨艺”，楠楠有点小自豪，王云却倍感愧疚。
不过，生活的艰辛，并没有击垮楠楠。她喜欢音乐，特别是唱歌，“听上两三遍，就能唱出来”。古蔺当地一家音乐培训机构在了解到楠楠的情况后，从2018年起，免费教她唱歌、弹琴、吹葫芦丝。楠楠还因此参加了不少活动，获得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荣誉。
谈到音乐，楠楠变得自信，脸上也绽出笑容。她已有多次上台表演的经验，和小自己两岁的妹妹组了一个组合，妹妹唱歌偶有跑调，会被她吐槽……
楠楠说，她近期有一大一小两个愿望：大的愿望是美美地睡上一觉；小的愿望是能去上海作检查。
在心里，她又觉得这两个愿望有些奢侈，“爸爸的压力太大了，实在去不了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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