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乡村纪念馆留住乡村记忆”一位村支书的农耕情结
为保留住一份乡村记忆,平南镇王坡村党支部书记李月胜自筹180万余元,先后在村里建立了农耕文化博物馆和民宿博物馆。
于他来说,此举不单单因为个人的特殊情结,也是想为活在当下的乡民建立一处储存乡愁的家园……
□本报记者徐媛
一
走近秦州区平南镇王坡村,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古朴大方的村牌坊,“王坡村”三个金色大字镶嵌在牌坊的顶部,并长年累月骄傲地注视着过往的车辆。
穿过牌坊,村内宽阔的水泥路串起栋栋新居,三月的阳光温暖和煦,远处的山风掀动村道旁的柳枝,若不是因为有采访任务,真想坐在跟前的秋千上晒晒太阳。
村里的文化广场明朗开阔,一直往里走,却发现别有洞天。穿过木质小牌坊,左手边是让王坡村人引以为傲的“食里香”醋业作坊。往前径直走约五十步,穿过另一个牌坊,右手边则是记者要探访的民俗博物馆。
因党支部书记李月胜外出有事,他便让妻子张凤梅为记者开门。等待张凤梅取钥匙的间隙,记者看着眼前的博物馆,有些百感交集。说实话,这排简易的彩钢房实在让记者无法将其与“高大上”的博物馆联系起来,它甚至都没有前面的醋坊起眼。
待张凤梅熟门熟路地打开博物馆的门。隔着空隙,记者便看到了立在门口的两架木质钢琴,因为年代久远,钢琴表面陈旧、斑驳,曾经洁白的琴键也已泛黄。但这依旧让我想起了小学某个午后的音乐课,每每当琴声响起,连班上最调皮的学生也会安静下来,那会窗外的杨树沙沙作响,轻快灵动的音符在老师手间飘散,我们跟随着音符唱一些关于春天的歌。如今,我只记得当时的旋律很美妙,想和同学们一直唱下去,却也想不起具体唱了哪些歌。
从回忆中回过神,我不禁感慨,相比年代久远的文玩古器,这些藏品更能让人感受到岁月流逝,往日不再。
张凤梅对我的这种情绪见怪不怪,她说:“来这里的人跟你差不多,经常会指着一个东西,说起从前的那些事、那些人……”
随张凤梅进入博物馆,灯光亮起,顿觉眼花缭乱。煤油灯、收音机、打字机、铁皮热水壶、手电筒、电影胶片、旧报纸、医药箱、杆秤、鞋撑子、石锁、算盘……包罗万象、应有尽有的各种老物件摆满整个展区。因为房子较小,展品又非常多,所以一眼望去杂乱不堪,这更让记者觉得这里并不像博物馆,反而像是“仓库”。
但随着细细参观,我发现各个展品的摆放都是经过考虑的,电器、书籍、文物、生活用品都分类摆放,特别是房子尽头木架上摆放的老旧香烟、白酒和水壶,它们真实还原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供销社的一角。如果有售货员站在柜台后,这个画面无疑是一张存放了几十年的旧照片。
在随后的采访中,有个人让记者肃然起敬起来,他便是王坡村党支部书记李月胜。本以为这里的2000余件展品都是村里的群众捐赠的,可谁承想,这竟是他个人四处花钱搜集得来的。
张凤梅告诉记者,李月胜搜集这些东西已有些年头了,为了这些东西,他跑遍了两区五县,也常在陇南的礼县来来回回。“经常是空车出去,回来的时候,拉一车没处用的东西,他自己看着还高兴的不行。”张凤梅有些无奈地说道。
李月胜的儿媳邵苗苗,说起公公也是满脸的无奈。“那时候,三天两头在外面跑,今天在外面拉几样,明天又在外面拉几样,而且都是花钱买一些别人不要的‘垃圾’。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他摆放,弄得家里也特别乱。”
与其他怀揣梦想之人的故事几近相同,李月胜“孤注一掷”的行为,最初不被家人和村民理解,但初具规模后又不可避免的被众人接受。受李月胜影响,在搜集老物件的漫长行动中又增加了一位成员,他是村民杨玉成。
“我和书记到处打听线索,也跑了很多地方,这些东西都是一点一点收集的,有时候因为一个东西要跑好几趟,软磨硬泡好几天,才能收集到,收集了好几年,才有现在的成果,挺不容易的。”杨玉成说。
如今,望着满屋的展品,杨玉成依然不满足,他有两个直观感受,一是展品还少,另一个则是房子太小太简陋。“因为资金有限,所以展品只能放在这个简易的彩钢房里。”杨玉成说,他和书记的共同愿望就是,建一个能容纳更多展品的民俗博物馆,尽可能多的留着即将被人们遗忘的乡村记忆。
二
谈话中,记者才知道这儿并非容纳了他们收集的所有展品,离此不远处还有一座农耕文化博物馆。馆内有农耕器具、粮食加工储存、炊事饮食、传统习俗、休闲娱乐,以及乡村工匠、农副生产、交通运输等展品和场景,再现了老天水农耕文化的全景图。
得知这个消息的十分钟后,记者便已经站在了农耕文化博物馆内,馆内以白墙为主,间入几行青砖,清淡素雅、俭朴自然,一边的高墙小窗外透进来了几米阳光,不用开灯也能一眼看清全貌。耧、犁、锄、耙、食盒、草鞋等三千余件展品在灯光和白墙映衬下发黄发亮,它们分类严格,有序排列,原来这儿才是那个一直相传的“正式”博物馆。
在馆内的尽头有一个农家小门,门上挂着一个装裱的牌匾,上书“王坡窑村史馆”,据说王坡窑村是王坡村的旧称,这里面便是一些关于王坡窑的记忆。
村史馆并不大,也就普通农家堂屋大小,右手边是一个四方土炕,炕桌上还摆放着一根旱烟杆,因烟丝随意摆放在旁边,给人一种抽烟的人方才离去,还未走远之感。
转动视线,在糊满报纸的墙上记者发现了两张装裱在木质相框内的黑白照片。其中一张,身穿衬衣的男女青年,个个精神抖擞,意气奋发。
特别是女青年们,长长的麻花辫搭在胸前,洁白的
衬衣映亮了脸颊,笑容灿烂,自然纯朴。照片顶部印着的“平南公社王坡知青全体合影留念”字样依稀可见。而另一张照片稍显模糊,在一个上方写着“食堂”的拱门前,一行人或坐或站,表情严肃,不苟言笑。杨玉成说,这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村里人在公社食堂前的合影。他指着照片内一个穿着黑色中山服,手里拿着书的年轻人说道:“这个是我哥哥,那时候他是村上教书的。现在年龄也大了,基本在床上躺着呢。照片里的其他人大多数也都去世,只剩一两个人了。”说罢,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参观的过程中,杨玉成6岁的孙子不断催促其快点离开。最后一次催促时,他有些生气地对爷爷说道:“这些都是假的,把这有啥看的呢。走,快走,我要吃零食呢。”
杨玉成一边被孙子拖着往外走,一边念念有词地说:“这咋能是假的呢,这是历史,是你爷爷我以前的生活……”
看着杨玉成离开的背影,记者也不禁有些许感叹。或许,只有这村史馆内的老照片和村里用过这些老物件的人,才能勉强串联起王坡村的历史。待这些人和事被慢慢遗忘,没人知道他们曾经出生,也没人听他们曾经历过的这段历史时,王坡村的这些老物件是否也会变成冷冰冰,无人知晓的“垃圾”?
三
带着沉重的心情,从农耕文化博物馆出来已是下午五点半,本欲打算离开,却碰见了刚刚回村的李月胜,一批慕名前来参观的友人也已经等待多时。李月胜是个雷厉风行且非常健谈的人,采访中基本上都是他在说话。
“我从小是在农村长大的,我童年的记忆中,对农村生产用具印象比较深,有特殊的感情。”李月胜说,近几年来,农村有许多土木结构的房屋都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砖构的二层小楼房。每家院子都干净整洁,以前淘汰下来的老物件和农具放在新房扎眼而格格不入,所以大多都被破坏了,没破坏的也成了闲物。看到这些老物件被破坏殆尽,李月胜感觉特别可惜,便自发把它们保存下来,不知不觉中,从保存变成了主动收集。
李月胜收集的物件,主要以民俗的生活用品和农耕生产工具为主。他说:“这是教育下一代的器材,也是让人回忆旧生活的物件,保留下来,让他们知道老先人是怎么生活的,怎么种粮食的。现在好多中年人都不认识那些东西了,更别说小孩子。”
问及从哪里获取藏品的消息,李月胜笑着说道:“我是村上皮影戏的非遗传人,常去外面表演,顺便就能打听到哪里有值得收藏的东西。看上了就给人家拿两条烟换,有的拿钱买,有的就直接送给我了。”
近几年来,民俗馆和农耕馆逐渐有了一些名气,有朋友给他出主意,让收门票。李月胜笑着说:“农村的铁锨、磨子谁还收费呢。现在的博物馆都是免费开放的。”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为办起这两个纪念馆,李月胜已花费了180多万元,每到年底为工人发工资时,他都会四处奔波去筹钱。提及这些困难,李月胜非常乐观,他坦言道:“人嘛,没有什么。再说我也还年轻,才五十岁,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收集这些东西这么多年了,我有信心能把这些事情搞好。”
李月胜说他下一步打算继续扩建,在现有的基础上,计划逐步完善博物馆的其他配套设施,比如对展品进行编号入册、增加简介。
采访结束时李月胜告诉记者,他准备培养一批专业的讲解人员为前来参观的人进行讲解。“要真正保护村落的历史和过往,只有将这些老物件中的故事和精神挖掘出来,才能让乡村记忆真正触及子孙的灵魂,真正加深他们的乡村记忆。”李月胜对未来踌躇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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