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微茫造币厂
韩俊国
1919年2月的一天,天水城的街道上多了一辆由四匹马并驾齐驱拉着的四轮马拉轿车,驾车的是个俄罗斯少年,中等个儿,着白衬衣,黑领结,马筒靴,欧式礼帽顶插根长白羽毛。车内,则是一着北洋蓝色四斗肩章军制服,佩戴将军勋章的军人,他就是孔繁锦。
孔繁锦(1876年—1951年),安徽合肥人,毕业于清末陆军讲武堂,就职于皖系军阀,段祺瑞部下,授予陆军中将和铭威将军。民国3年(1914年),孔繁锦随胞哥甘肃督军张广建来甘,任张广建亲兵司令,迈出了地方从政的第一步。
民国8年(1919年)2月,孔繁锦被张广建任命为陇南镇守使,成为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一方诸侯,人称“陇南王”,辖天水、礼县、徽县、两当、西河、成县、武都、舟曲、文县、清水、秦安、武山等14县。
在天水,孔繁锦以他独有的方式施行着他的政令。他创办陇南机器局、电灯局和西医院,使古老秦州从千年农耕步入了现代工业社会,打开了世界之窗。而尤为人关注的是,就任镇守使后,孔繁锦即下令销毁制钱,开炉化铜,范铸五十、一百和二百的砂版铜元,发行了他自己的货币,致使通货膨胀,加之地方税种税额增加,加重了人民负担。
天水造币厂准确名为陇南机器局,位于岷山厂区内,毗邻岷山路,与原天水市电影公司南北相对,属古秦州东校场东北片区(五里铺至东桥头,藉河至皇城路片区,面积数千亩,地势阔坦,解放前称东校场),造币厂南面,东西走向有四棵粗壮参天的榆树,是当年建厂时的主人——“陇南王”孔繁锦亲手所植,也是造币厂百年历史的见证。东西各两树,之间长约25米,为造币厂正门,正对迎宾路北口。从周边榆树墙垣估算,当时厂区占地面积约100亩左右。
入正门20米东顾,有一南北走向的古老建筑,便是天水造币厂遗址,南北长约40米,东西宽约11米。北面是用来办公的二层主楼,接主楼的南端为一层建筑的造币车间,车间南外墙根有四棱锥15米高的烟囱。
主楼南北长22.4米,共有28根等高9米、等宽0.8米的正方主柱,呈南北纵向7柱、东西4柱阵排,东西南北柱间宽2.8米；内柱高4米,木构分层,室高约3.8米,东北内柱间为楼梯,楼上设11室,室内吊顶、地板和过道,以松木板条吊铺而成；楼上东西两面柱间有12窗,南面北面柱间各3窗。楼下东2西4设6室,为实木吊顶,水泥地面,北端为入楼正门,两边各1窗,东西两面柱间有12窗,南端与车间墙隔。
主楼所有窗框一样尺寸,窗框及正门框都砌成洞形,窗宽1.3米,直线高1.73米,弧高0.5米；正门宽1.4米,直线高2米,弧高0.6米。
造币车间北借主楼柱体,东西两面各呈6柱,室内无柱,东西柱间为实木檩架,东西两面柱间有10窗,南面墙中设门,木顶,水泥地面。
主楼屋面采用歇山重檐结构,垂脊短,戗脊长,有太和殿和天安门的风格。造币车间采用悬山顶重檐结构,为了建筑的整体美感,主楼层檐与屋面檐保持形状一致,成瓦线多层展檐,上檐接屋面,层檐青瓦覆盖,上下呼应；层檐与造币车间的屋面檐在一条线上。
造币车间的屋面为悬山顶,重檐又与主楼不同,青砖以三角状二层展层,齐压砖线,再瓦线层展接面。
主楼以青砖立柱砌墙,青瓦流纹铺面,福字瓦出檐,歇山重檐屋面,洞形窗户,整个建筑风格,体现了中国建筑的庄重宏伟和欧式建筑的简约典雅,展示了主人传统和开放的性格,主楼风格也是主人地位的象征,歇山顶古建等级仅次于皇宫。
建筑所用的青砖为南郭寺倒塌的隋建舍利佛塔砖,由于佛塔在海源大地震时被震塌,孔繁锦派兵从南郭寺运回青砖,建造了九间楼和造币厂。
当年在二层主楼,极目远眺,秦州山川一览无余,山峰苍翠绵延,藉水白带绕城,晨风悠送钟声,万家炊烟灯火。与天水城市中的九间楼东西相望,为天水建筑最为壮观的看点,而九间楼分上下两层,各有九间房屋,起架高,空间大,为天水商业中心,砖木结构,中西结合建筑,原址就是现在的百货大楼。
可以说孔繁锦是很有经济头脑的,这多少有些颠覆人们对一般军阀的固有认知。
他兴办实业,创办了陇南机器局,筹资购买设备,挖山采矿,发展冶金、农业和兵工业,开创了天水近代工业的先河；成立了天水电灯局,发电能力达到200千瓦,当天水城电灯明亮时,作为省府的兰州城,夜晚还是一片漆黑。他创办了天水华济西医院,推动了天水医疗事业的发展。以个人和政府名义资助办学,推动了天水教育文化事业发展；在民国11年至14年,相继创办了“和丰制革织毛有限公司”和“天隆纺织厂”。由于他亲力作为和创造社会环境,辖区县镇也积极创办实业,使天水的民族工业推开了现代工业的大门。
后来,由于在陇东战役(1926年8月)中被冯玉祥的国民军打败,孔繁锦仓皇逃出天水城,运行不到一年的造币厂停运,设备被国民军缴获并搬运至兰州,为甘肃造币厂所有,孔繁锦也至此退出了天水的历史舞台。
造币厂没了,孔繁锦的梦也碎了,但出逃几年后他又悄然无声地回到天水,和他最心爱的九姨太(解放后出家玉泉观)一起隐居在天水城西关的一间民居,过着穷困潦泊的平民生活,直到1951年去世。
时过百年,谁也无法探知孔繁锦回到天水的真正意图。他的重外孙钮承泽曾说,孔繁锦是在北京看了一部工业题材的电影后,突然做出回天水的决定的。或许,之于孔繁锦,天水是他永远也走不出的一个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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