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乡”还在！ 追记永靖县关山乡时任党委副书记、乡长董吉恩
董吉恩（左一）带领乡镇工作人员实地查看自来水管道铺设情况。
董吉恩（右一）在贫困户家中查看危房改造情况。
董吉恩（左二）带领工作人员在市场查看百合籽种。
董吉恩（左二）实地查看百合种植情况。（本版图片为资料图 均由关山乡政府提供）
新甘肃·甘肃日报记者 王睿君
夏末初秋的一个傍晚，永靖县关山乡政府办公楼外墙的LED屏幕上，红色的脱贫攻坚倒计时牌格外显眼；办公楼东侧的扶贫工作站里，几名帮扶干部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填写、上传白天走访入户时记录的信息。
山里的夜晚凉意渐浓。走进乡政府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干净的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工作笔记、学习心得、各类文件等；窗台上，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冷月无声，只将清辉透过窗户，洒在办公桌正中的“贫困户访谈记录”上……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一切似乎又都变了——这间办公室，再也等不来它的主人：关山乡原党委副书记、乡长董吉恩。
2019年5月5日，董吉恩因长期超负荷工作诱发脑溢血入院治疗。经医治无效，年仅44岁的他，人生永远定格在5月13日中午12时。
一
“董乡”是同事和乡亲们对董吉恩的称呼。这个称呼，饱含了大家对他的尊重，也让他时时感到脱贫攻坚赋予他的职责。
5月4日，在很多人眼里，是“五一”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可对于董吉恩来说，却是连续超负荷工作的第27天。
当天，董吉恩头痛加剧。批阅完手头的文件，他回到县城的家中，准备第二天上午去县医院检查。
5月5日，永靖县医院对董吉恩的诊断结果为脑溢血，病情非常严重，建议立即送往省城的大医院进行治疗。
在救护车赶往兰州的路上，董吉恩一度昏迷。在兰州，医务人员经过连续9天全力救治，最终也没能挽回董吉恩的生命。
关山乡政府的工作记录，真实还原了董吉恩的工作状态——
5月4日：审看批阅各类扶贫文件；和包村干部共同核查比对“3+1清零行动”相关数据；
5月3日：前往朱家岭村查看自来水入户、危旧房改造及庭院硬化等项目进展情况；和乡里其他干部共同商议宣传关山大峡谷的相关事宜；
5月2日：带领干部检查整治乡镇街道环境卫生；前往各村检查环境卫生及各类扶贫政策落实情况；
5月1日，开展“两不愁三保障”核查工作，了解各村自来水入户、危旧房改造、义务教育落实情况，督促群众按时缴纳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等；
……
熟悉董吉恩的人都知道，他心里想的是工作，挂念的是群众，经常花最长的时间用来走访入户和规划项目，用最短的时间填饱肚子。
“这几乎是‘董乡’的工作常态，从早上8点一直工作到晚上11点，有时候甚至加班到凌晨一两点。”时任关山乡党委书记的康玉敏说。
临夏州扶贫工作先进个人、临夏州对口帮扶先进工作者、临夏州民族团结进步模范个人……一张张鲜红的证书见证了董吉恩短暂的一生。
证书旁边的全家福上，董吉恩的笑容灿烂而温暖。
5月15日清晨，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县里和乡里的干部以及自发赶来的群众共400余人，齐聚在永靖县殡仪馆门前，送董吉恩最后一程。
“我一直都不敢相信‘董乡’走了，直到跑去村委会询问……”73岁的关山乡红楼村村民王秀兰，在儿子的陪伴下专程赶来参加董吉恩的葬礼，她要再看一眼这个像儿子一样的“亲人”。
一大早，董吉恩的家乡——杨塔乡徐家湾村全村男女老少就赶到县城来为他送行。“‘董乡’是我们全村人的骄傲！”徐家湾村党支部书记董吉珍说。
二
“听说‘董乡’在昏迷中嘴里还不停地说‘这几项工作怎么没干完？得抓紧干！’”每当想起这些，康玉敏的鼻腔内总是一阵泛酸。
董吉恩是如此眷恋关山，牵挂那里的一切！
从县城出来朝东，路牌指示到关山乡50公里，山路要走1个小时。
街上干净整洁，店铺一家挨着一家。远远望去，群山之环抱中一面五星红旗随风飘扬，这就是关山乡乡政府所在地。从2017年3月28日董吉恩调来算起，他和同事们已经在这里共同战斗了2年零1个月。
关山乡是典型的山区乡，几十年来，家家户户都有种植百合的传统。全乡2.15万亩耕地中，百合种植面积达1.8万亩，群众80%以上的收入都来自百合。“我们这里是百合的适生区，种出来的百合个大、味美、品质好，唯一的缺点就是群众信息闭塞，如果能彻底解决百合的销路问题，大家的收入会大大提高。”康玉敏说。
为了改变群众“单打独斗卖百合”的局面，2018年初，董吉恩提出在全乡7个行政村内成立7家合作社，由各村合作社统一收购百合进行销售。
合作社运营半年多后，董吉恩发现这些合作社管理水平参差不齐、收入各有高低，甚至有的合作社因缺乏经验导致运营困难。为了改变这一现状，他确定了“7家合作社抱团发展”的思路，于今年3月成立了永靖县首家特色产业联合社——关山乡特色产业联合社，并推选能力强、思路广的南堡村合作社负责人杨得荣出任联合社理事长。
“‘董乡’联系了几家广州客商让我们过去考察，并邀请他们来我们这里现场观摩，这一做法打开了关山百合的销路和知名度。”杨得荣说。
随后，关山乡与几家广东客商签订了100吨、价值500万元的春季百合购销协议，收购价也由去年的10.5元/斤提高到12.5元/斤。“群众的百合不但被收购一空，价格上也有了保障。今年春天，家家户户都因此大赚了一笔。”康玉敏说。
康玉敏的手机上，至今还保存着董吉恩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感觉上次我们在印刷厂看的那个百合包装盒纸质好些、手感厚些，完了咱们再过去看看！”在他眼里，董吉恩是个严谨的人，他对类目繁多的扶贫政策熟记于心，遇到没把握的事总是核实了又核实。
在关山乡红光村包村组组长张英眼里，董吉恩是个细心的人，他的办公桌总是一尘不染，他批阅过的文件字迹工整、干净整洁；
在关山乡最年轻的干部——21岁的王晶眼里，董吉恩是个热心的人，他不但把群众的困难放在心上，还热心解决年轻干部的个人困难。
“这几天，又有一批其他县的合作社负责人，来我们这里考察学习‘特色产业联合社’运营，可‘董乡’却已经不在了……”杨得荣满心遗憾地说。
三
“如果不是意外，这两天‘董乡’就会到家里来。”王秀兰眼里噙着泪水，颤抖着双手端起茶缸说，“这些茶叶和冰糖还是‘董乡’上回来给我们拿的。”
十多年前，王秀兰患上了白内障，由于拿不出钱治疗，病情一直被拖延。祸不单行，4年前，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儿子张新建，在驾驶三轮车时突遇车祸，致使颈椎严重受伤。“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儿子终于捡回一条命，却落下了终身残疾，不能干重活。”王秀兰说。
2017年4月，董吉恩第一次来到王秀兰家时看到，她家住在70多年前盖的土坯房里，墙壁早已裂开一指宽的口子，每逢雨雪天气，家里床上就得铺满塑料布。
“‘董乡’一进屋就说：‘你们放心，乡里一定会帮你们把房子修好，带老人把病看好。’”张新建对那次走访的情形记忆犹新。
没过多久，包村干部送来了3万多元的危房改造补助款，加上东拼西凑的4万元，张新建一家盖起了新房。
2018年的春节，是王秀兰和张新建母子过得最高兴的一个春节，火炉里柴火噼啪作响，炕上暖意融融。“腊月二十九的下午，‘董乡’送来了瓜子、花生和对联。”王秀兰一边叹息，一边抹了把眼泪说，“‘董乡’连气都没喘匀就说，现在房子的问题解决了，下一步就是把老人的病治好，今后你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春节过罢，董吉恩联系到省康复医院免费为王秀兰进行手术，并帮助她在县医院办理了慢病卡。最终，王秀兰的病情得到有效控制。
“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可惜‘董乡’却再也看不到了。”张新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自1996年7月参加工作以来，董吉恩似乎与“扶贫”结下了不解的情缘。从杨塔乡政府到县扶贫办，再从临夏州扶贫办到关山乡政府，董吉恩生命中的每一个阶段都冲锋在扶贫第一线。很多人都说，他似乎生来就是干扶贫的。
“从基层到机关再到基层，‘董乡’早都是扶贫方面的专家，他很清楚扶贫该怎么扶，群众该怎么帮。”和董吉恩“搭班子”，康玉敏总是很放心。
在董吉恩和康玉敏的共同努力下，2017年至2018年，关山乡共脱贫423户1525人，贫困发生率由2013年的近52%下降至2018年的5.7%。
去年，红楼村村民张强林一家顺利脱贫，他一直觉得，自己生活能有如此大的变化，离不开董吉恩的帮助。“如今，家里的羊已由当初的20只发展到现在的50多只。我们过上了好日子，可是却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对‘董乡’说。”张强林叹息道。
红楼村党支部书记张兆军至今也难以接受董吉恩“离开”的事实。“‘董乡’在走访入户之后还要来村委会指导工作，每次临走前，总不忘进厨房看看村干部的米面油够不够，肉和蔬菜能否供得上。”张兆军说，“我总觉得‘董乡’还会再回来，多么希望他再次出现在村委会啊。”
四
“在县医院等救护车的时候，他还说乡上有很多工作没做完，到兰州输几天液就得赶紧回来。”董吉恩的妻子杨生贵说到这里，抑制不住情绪，掩面而泣。
“他太忙了，自从2016年搬了新房子，他就没咋在家里的沙发上坐过。”从结婚那天起，杨生贵最盼望、最高兴的就是董吉恩能早点回家。
可是董吉恩每次回家，都是因为要在县里办事“顺道”回去，睡一宿就又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2月2日下午，杨生贵收到董吉恩的信息——“今天儿子生日，咱们全家一起出去吃火锅。”短短一句话，字字饱含幸福，杨生贵激动不已，“一家人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吃顿饭了。”
为了孩子，杨生贵偶尔也会抱怨，但从未吵过架。“我连跟他吵架的机会都没有。”杨生贵用手捂着眼睛，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在脸庞。
早些时候，儿子因食物中毒被送进兰州的医院，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董吉恩才破天荒地请了5天假。“儿子情况稍有好转，他就回去上班了，留我一个人在医院。”杨生贵回忆说。
2015年8月，一家三口总算有一次出去旅游的机会。尽管只是青海湖两日游，却足足让杨生贵和儿子开心了整个夏天。
去年9月，儿子学校为高三年级学生举行“成人礼”活动。当董吉恩牵着高出他多半个头的儿子跨过“18岁成人门”时，儿子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父爱如山的力量。而今，这段“成人礼”视频，成了儿子最宝贵的记忆。
“爸爸还没来得及看我考上大学，他再也不能和我分享我的快乐了。”父亲去世后，儿子哭了好久好久。
“董乡”走了，留下太多的悲伤。
当悲伤慢慢散去，人们发现，董吉恩爱每一个人，尊重每一个人，他把别人家的事都当自己的事来办，他和年轻同事谈心直到深夜，他把身上仅有的钱塞进困难群众的口袋，他从不厌烦村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正因为如此，在群众心里，那个真心为他们办事、解困的“董乡”，还在！那个把他们当朋友、当亲人的“董乡”，还在！
“如果有机会，我想亲口对‘董乡’说声谢谢，是他让我的孩子重返校园，顺利毕业。”朱家岭村村民王里年说。
“如果有机会，我想再请‘董乡’到我家里来坐坐，这次一定要让他喝杯热茶再走。”红楼村村民张辉林说。
“如果有来生，我还想跟‘董乡’做搭档，帮群众排忧解难。”康玉敏说。
董吉恩走了，他微信头像里的百合花依旧绽放在蓝天下。他身后千千万万个扶贫干部，正夜以继日地奔赴在扶贫一线。
【记者手记】
永葆共产党人的初心
新甘肃·甘肃日报记者 王睿君
临夏是国家重点扶持的“三区三州”之一，也是甘肃省决战贫困、决胜小康的重中之重。经过多年发展，临夏州贫困发生率从2013年底的32.5%降至2018年底的8.97%，脱贫攻坚取得了重大进展。
在这可喜的成绩背后，是临夏州大批扶贫一线干部夜以继日的奋斗与努力。他们用热情帮扶着一户户困难群众，用激情创造一个个脱贫奇迹，用脚步丈量着贫困到小康的距离。
记者在采访董吉恩的事迹时发现，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后，年迈的老人步行几十里地只为见他最后一面；村里的青年落下惋惜的泪水；乡镇的同事发出阵阵叹息……是什么让大家如此哀伤？是董吉恩始终牢记共产党人的职责就是为人民群众谋幸福。他始终把群众当亲人，即使磨破嘴、跑断腿，只要早日解决群众身边的难题，让贫困群众过上好日子，他会觉得再苦再累，值！
“董乡”，不简单是群众对董吉恩的称呼，更寄予群众的期待和重托，给了董吉恩担当和力量，这也激励着无数和董吉恩一样的扶贫干部，以坚韧不拔的意志和无私无畏的勇气投身于扶贫一线，奋力走好无愧于初心与使命的新时代长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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