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古的红星
三年前,读了一位记者朋友的报道文章,孤陋寡闻的我初次知悉,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第四军十二师进驻临夏境内康乐县莲麓、景古一带,并建立苏维埃乡级政权这段史实。当下心里萌动着到景古去看看的念头。或许是缘分,或者凡事须得等待一种机缘,在拖延了许久之后,直到前些天在电视新闻节目中看到有人珍藏的一顶红军帽,儿时的记忆,久违了的故事,顿时在脑海中钩沉浮现,那一刻,我突然决定走访景古镇红军长征遗址,而且这一次真的是有些迫不及待。为避免走访的盲目性,行前我又重读了那位记者的文章,读后又打电话向他询问了一些细节性问题。他兴致勃勃地给我讲述他采访景古镇几位老人的事,末了,对我说:“你去吧,能找得见,当年红军住过的线家楼现在修复成红军长征纪念馆,屋顶挂着一枚红星哩!”
于是,在踏春赏花的时节,踏上了前往太子山南麓景古镇的路途。与我同行的还有两位朋友,确切地说是我约请的他们。不知他们俩心里怎么想,我的意念单纯而坚定,就是到僻远而神秘的景古镇去采访和瞻仰红军长征遗址,藉此唤醒一种遥远的记忆,寻找小时候听红军故事的那份天真与初心,至少,这微弱的追寻与探询,能够表达一点我们后人还没有忘记先烈和先人的缅怀之情。古人早就说过:“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论语》)意思是:慎重地办理父母辈的丧葬之事,追思怀念辞世已久的先人,这样,社会道德风尚就会归落得淳朴厚道。
早晨从临夏市出发,大约两个多小时后到达康乐县城。甘肃建筑职业技术学院康乐校区的马梅芬老师在县城等着我们,她想凭借当地人脉给我们的采访提供一些帮助。为抢时间,我们没有在县城停留,就径直向南奔往景古镇。其实不是旅游观光,不是赏花玩景,不需要向导,还是自己一路寻访的好。
从县城到景古镇,约20多公里路程,走得好像很遥远的样子。不过,山路不似高速公路那般单调,一路上坡、下坡、拐弯、岔路口问路,景物的新奇,时间的错觉,消释了身心的疲惫。从县城行走一个多钟头,终于到达景古镇。镇子不大,也不算繁华,却清新、恬静、闲适、朴拙,阳光洒落在村庄、房屋、山色、树木间一切都显得那么清爽明朗,那么质朴自然。镇子坐落的川谷地势似乎有些参差不齐,房屋和街道布局疏离有致。街上行人和车辆稀稀拉拉,绝无城市的车水马龙,没有拥堵,没有喧闹,人们神态自若,步履沉稳,不慌不忙,在久居钢筋水泥和人潮车流的城市人看来,这里虽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却也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我们在主街道中心路边停车,向一位摆小吃摊的年轻女子问“红军楼”的路,她操着甜甜的儿化韵腔调给我们指路,即景古村线家楼的路。
镇子向西是黄土高坡,一条水泥硬化的山路窄仄而多弯,爬到半山坡,问一位扛着农具的男子,线家楼怎么走?他好像有些木然,我们改口说“红军楼”,他即刻反应过来,用手指着说:右拐,往前走,就到了。于是,车子又调转右边岔路,向前爬坡数百米,向左穿过一条古城墙遗址的巷子,到了一处比较宽敞、停着两三辆小车的地方停了车。走到门前,门牌上写的是“景古城景古村36号”,我又回头看了看方才路过时见到的古城墙,但从城墙断层面看,遗存的城墙依然高大宽厚,墙头杂草丛生。原来这里曾是一座古城堡,古时一处驻军镇守的战略要塞之地,确实是一座“景古城”。
走进院里,见院落不大,基本方正,临进门右侧有三间现代式厢房,好像是住人的,上房是三间古典式土木结构楼,看上去建筑年代不太久远,似乎是后来翻修的仿古楼。小楼居中,没有耳房,左右是空宅基地。屋檐栏杆下有“临夏州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一行字。走到屋檐下,见一楼是空的,就踏着木板楼梯爬到楼上,走进去观看。屋内靠墙搁着一张旧式桌子、一架面柜、一对椅子,均未曾油漆,污渍斑斑的木质本色,年代比较久远,很可能红军驻扎时遗留下来的旧家什。桌子上摆放着一面小小的牌匾,上面写着“景古地区红军长征遗址”,下款是“中共临夏州委、临夏州人民政府”,时间是1976年4月。南边墙角地上随手撂着几个筛子和簸箕,此外空无一物。下了楼,我缄默地站在院里,凝神仰望楼顶屋脊上支架的一颗红五角星,这就是那位记者朋友说的红星吧!风吹雨淋日晒,红星的色泽有些黯淡,不是鲜红,但她作为一种标志性的象征物,曾是一个历史时代民族精神的闪光点和制高点,是一个个衣衫褴褛的行路者和探索者用鲜血与生命刺绣洇染的旗帜。就是这鲜红的旗帜和小小的帽徽,在中华民族内忧外患、备受凌辱的生死存亡危难关头,一路播下了华夏儿女抗敌救国的爱国火种,点燃了劳苦大众当家做主的希望火炬,从此带领各族民众踏上了争取自由解放、实现祖国伟大复兴的艰难征程。
线家楼唯一在家的女主人站在院里,好像急着出门下地的样子。看着女主人凝重的表情和含有一丝忧郁的眼神,我内心隐隐有一种愧疚感,感到问心有愧。不是吗?我们游山玩水,我们大快朵颐,我们置建豪宅,可曾为红军为先烈在血与火的岁月留下的足迹遗址增过一块砖添过一页瓦?今日太平盛世,感知神经日趋麻木的我辈后人,牵肠挂肚、念念不忘的是什么?淡忘和遗失了的又是什么?
仓促而来,匆匆离别,心里总觉意犹未尽。转念一想,今天只能到此为止,留下些缺憾和空白,回头再来。除了今天的线家楼,据悉还有常家楼、闻家楼、孙家楼、石家楼等红军驻扎的遗址,有待寻访。
临出大门的那一瞬间,我又回眸瞻望了一眼屋顶的那颗红星,依然孤高而寂静,她的背景是莽莽苍苍的群山和蓝天白云,隆起的山脊,峻峭的巅峰,纵横的沟壑,依然庄穆与沉静;那云朵悬垂在空旷的碧空,白白的,淡淡的,轻柔瑞祥。还有,红星扎根的这方西部边陲绿色湿地,遥遥映托她的是松鸣岩的红牡丹,莲花山下山丹花,太子山上枇杷花(南方叫杜鹃花、映山红),红花绿叶,相映生辉。大义担当、舍生忘死的工农红军是红花,筹粮捐款、送水送饭的人民群众是绿叶;绿色是生命的本色,红花是生命绽放的美丽;绿色象征和平,红色昭示和平来之不易。
返回时,走村后的山路。车子开到山头,视野开阔,此时见到的山川又是波澜起伏的壮阔景象。我们停车,爬上路边的田埂,站在高高的崖畔上,远山近水、村镇农田尽收眼底,一览无余。俯瞰川谷,但见穹隆笼罩下的古老小镇被群山环抱,一条溪水带着春的泥土和草芽的馨香在谷底缓缓流淌,穿过镇子向东流去。依山傍水而建的村庄、宅院、店铺、楼群都星罗棋布地镶嵌在川谷的盆洼之地,幽静而祥和。农民们忙碌着在各自的田地里下种,路边坡地里茁壮而稠密的冬小麦苗呈现出一派饱受阳光雨露的油绿色。放眼眺望四面山色,我们立足的黄土山坡应该是西北方位;西南是临夏与甘南的界山——太子山,皑皑雪峰巍峨高拔;东南的崇山峻岭逶迤绵延,一片草木掩蔽的幽暗。西南方向那道铅色苍茫的深山老沟远远通往洮岷和甘南草原,当年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攻破腊子口天险,然后有一支五千壮士的队伍从那道山沟方向进入康乐县地界。在景古一带的数十个村庄驻留期间,得到了休整,在当地民众的拥戴和支持下,筹集了大批钱粮。红军宣传抗日救国和民族团结的同时,在当地建立了“甘肃省康乐县设治局景古地区苏维埃政府”,推选了主席、副主席、委员、干事等一班子乡级政府成员,随之在地寺坪、线家滩、丁家庄等地成立了六个乡级苏维埃政权,还动员和帮助农民群众组建了景古独立营、斜角滩独立营、地寺坪独立营三支农民武装。
不久,红军走了,带走了父老乡亲的嘱托与期望,留下的是艰苦朴素、勤俭清廉的红军精神。如今的景古村红军楼——线家楼依然如此朴素,是红军精神的传递和显现吗?我想是的!那么,就让这古楼小院保持它的本色和古风吧!“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如此想着,自愧不安的灵魂得到一丝熨帖,沉郁的心情渐渐地舒畅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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