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石山好心人系列之二走阳坡 ◇ 卢守栋
阳坡小学坐落在积石山县银川乡西北面的丁家山上，这里山大沟深，干旱少雨，属于全乡乃至全县最为贫穷的地区之一。我从没到过那里，先前只在网上看到过一张照片：一栋没有院墙的破旧平房前，十几个着装不一的小学生和三个老师的合影，从照片上能依稀感到那里的贫穷落后，但据说现在已经有很大的改观了。
支教很有当年知识青年下乡插队的感觉。当时，他们互串知青点，我们当然也把互串支教点当成了一种乐趣。同来的一位酒泉的老师在那里支教，整个银川乡只有我们两个外地支教的老师，而且都来自河西走廊，所以就格外关注，一直想找个机会过去看望他。
两个礼拜前我就开始做功课了，详细地了解学校的情况，包括地理位置，路程远近，风土人情等。位置的说法是一致的，丁家山的山顶，一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小村庄。但有关路程的远近就众说纷纭了，从银川乡政府出发，有说20分钟的，有说40分钟的，还有的说至少一个小时……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打算走一遭。
从支教点到银川乡政府大约有五公里的路程。这不怕，那种乡村运营的小面包车很多，十分钟就有一趟，好巧，出门就坐到了车，7、8分钟就到乡政府了，跨过一座桥就到上山的路口了。可能是因为山路太陡峭的原因，没有专门上下山的运营车辆，只能步行上山。其实家住附近的李校长先前说过，哪天我想去，告知一声，他开车送我上去，但想想，人家也好不容易遇个星期天，不再忍心打扰，最后决定徒步上山。为了防止走错路，打算再找个当地人问问路，正好遇到一位回族老阿爷，老阿爷很热心，把我领进路口，指着山顶上的依稀可见的一片树林说，翻过那片长满树林的山顶就到目的地了，他问我走大路还是走小路，看我有些疑惑，就告诉我说，走大路，都是水泥路，路况好，但绕行的路远，自然也费时些；走小路，路程短，费时少，但小路比较陡峭，不大好走，还用小木棍在地上地画了详细路线图。我说那就走小路吧，反正有的是力气。热心的老阿爷把我带到山脚下一条推土机推开的简易土路前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上走，注意不要走岔路，找推土机推出的路……”我谢过老阿爷，准备上山了。
这座山高而陡峭，我前面攀爬过的龙骨山和它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望山兴叹之后开始攀行。小路确实不好走，坡度大而陡，有的地方还有壕沟荆棘，灰尘也很大，一会儿，浑身就沾满了尘土，人在汗水的搅拌下活脱脱成了一个兵马俑。走着走着，没注意走岔路了，前面居然无路可走，好在能看到不远处弯弯曲曲的水泥路，也就是所谓的大路。那就改走大路吧，费了一番牛鼻子劲才绕到了大路上。大路果真绕得厉害，像个拉长的电机线圈一样，曲曲折折，盘盘旋旋，只有长度，不见高度，垂直几米的距离，绕行至少走一公里。老阿爷说的那片树林，看起来挺近的，但走起来永远是那么远，按当地人的俗语说：看起来一点点，走起来一站站。
也不知走出了多远，路过了几个村落，但没看到一个行人，也没看到一辆车，除了疲惫还是疲惫。于是，突生了孤独感，甚至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看看时间，已经爬行了将近一个小时了。现在看来，他们说的都有道理，20分钟，指的是车行的时间；四十分钟指的是抄小路；一两个小时自然是步行走大路，速度的快慢和身体素质的差异，耗时自然也不尽相同。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我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浑身都快湿透了，脚步越来越沉重，而路也越来越难走，只能扶着路边的小树或护栏略微喘息片刻，不敢多耽搁，因为还要计算好下山的时间，否则就有可能要摸黑下山了。
现在真的是有些后悔了，就在进退两难时，突然听到了摩托车的轰鸣声，寻声望去，失望，是下山的，骑摩托车的是一位回族大哥，他路过我身边时放慢了车速，但也只是吃惊地打量了一下，回望了一眼，继续骑行下山了。几分钟后，突然又听到一阵摩托声，是上山的，我有些欣喜了。奇怪，还是刚才下山的那位回族大哥。我有些纳闷，甚至心中陡然掠过一丝恐惧感，莫非……摩托车停在了我的前面，“你阿里起哩？”本地方言，我听明白了，是问我去哪里。我说去阳坡小学，他说路还很远，这座山很大，如果走，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呢！又问我去阳坡小学干什么，我说了原因，他说：“哦，支教的老师啊！这样吧，我送你一程，前面不远有个村子，检察院的人来办事，正好要去阳坡，我让他们帮忙把你送过去吧！”我听了万分感激，上了这位大哥的摩托车，他一再叮咛我坐稳当了，然后带着我开足马力往山上骑行，山路陡峭，又是负重前行，摩托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排气筒冒着浓浓的黑烟，大哥小心地驾驶着，生怕有什么闪失，还一再告诫我前面有急弯，坐稳当了！坐稳当了！
十来分钟后到了半山腰的一个小村子，果然看到在前面停着一辆检察院的汽车，大哥下了摩托车，我看他走到停车的地方和司机在交涉，不大一会儿招手让我过去。他说：“都说好了，你搭他们的车过去，坐车就很快了，他们会把你一直送到学校门口，我下山还有点急事要办，就不送你了，如果今天要着急下山，打我的电话，我办完事送你下去，你记记我的电话吧！”他送我上山我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哪里还敢再叨扰他，就婉辞了，并再三表达谢意。他说：“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我们这么偏僻的山沟里支教，都是为了我们的娃娃好，我们还要感谢你们哩！”我最后还是在电话里存了他的号码。好心的检察院汽车司机一直把我送到了阳坡小学大门口才离去。
阳坡小学在一个向阳的山坳处，面积不大，只有一个小院落，看不到任何体育设施，校名是用红油漆方方正正地写在墙面上的，古朴但醒目。照片中的那栋教室还在，只是已经整修一新，旁边又添了两栋教室，和山下的学校相比，依然简陋，但却收拾得窗明几净，小巧别致的校园和旁边古朴的小村落相映成趣。虽然不凑巧，没有见到我要找的那位支教老师，他去临夏市了，今天不回来，但我并不失落。
下山的时候，我没有再打扰那位好心的大哥，也许他还在等待我求助的电话。想想今天的事，我心身的疲惫一扫而光，脚下的步伐也随之轻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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