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自行车记忆

民族日报 2018-01-11 00:00 大字

仿佛一夜之间,以共享方式出现了单车,也就是自行车,什么“ofo”“摩拜”“酷奇”等不同品牌不同样式不同品牌的自行车,遍布于城市的角角落落。拿出手机扫一下上面的二维码,自动开锁,骑车走人;到了目的地,随手一放,上锁,便OK,不怕偷,不怕丢,不怕掉链子,也不怕坏。一个小时内收费一元,合作院校5角,比坐交车还便宜,方便实用。这个门槛低得任何一个穷人都能用得起。

自行车的别名,除了单车,也称作脚踏车,有的地方还叫什么“铁驴子”。别看它现在如此普及,门槛如此之低,但在并不遥远的过去的日子里,在我的记忆里,其身价之高,使你无法想象。

自行车,那曾是一代人追求的梦想!

记得我小时候全大队,也就是现在的全村只有一辆自行车。那自行车的主人叫马奴乎儿,是尕新庄生产队的队长。我们平常很少见到自行车,偶然看见人骑着走,觉得很好奇新鲜:两个轮子一前一后,人骑在上面飞快地跑着,怎么就不倒呢?我想象着骑自行车时的感觉,觉得很奇妙。但有车骑的生活离我们太遥远,只能想象。

一天,我在家里的柴火堆里发现了一个酷似自行车把的树根儿,如获至宝,赶紧在这个树根中间拴上一个直棍,两手抓住弯曲到怀里的树根头,让棍子吊在两腿中间,嘴里喊“叮零零——马奴乎儿的自行车来了”,然后疯跑……

我们庄子里挑水的地方叫泉湾儿,那儿有一泓泉水,挑水的时候蹲在泉边上,用铁罐子把水一罐一罐舀到水桶里。其附近也有许多看不见的细细的泉眼,沿着泉湾往下,有很陡很宽的沟,沟里的湿地里长满了长长的水草,还有茂盛的柳树。那一泓泉水一夜没人挑水去舀,渗出来的泉水便溢出来,通过一个木制的水槽流到下游一个更大的涝池里;当那个涝池里也盛满了的时候,再溢出来的水就顺沟流走了。这样的活水流动了一个夜晚,早晨起来泉水池和涝池里的水都是清清的。那泓泉水是我们全村人的饮用水,那个涝池便用于筛淘粮食,也供牛羊骡马饮用。

母亲常常在那个涝池旁边的草地上铺一个麻单子,用于晾晒洗干净的粮食,然后匍匐在泉边用筛子淘洗粮食。她把那些带土的不干净的麦子或是青稞的“土后根儿”放在筛子里,然后放水里,尘土和土渣便漂浮于水面,而干净的粮食就澄筛子底了。反复几次后,将洗干净的粮食晾晒在单子上。每当这个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就随大人来到在泉边里玩。泉边里当然没啥好玩的,但那儿有一棵长得弯曲的柳树,我们称作“马奴乎儿的自行车”,因为刚好够一个小孩子能爬骑在上面,双手攥住树干,用脚上下蹬,酷似骑车的样子,特别有趣。

“叮零零——马奴乎儿的自行车来了!”我们几个小孩儿排着队,轮流爬到弯柳处,腿子跨过去,不停地上下蹬,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模拟的自行车如真的一样,那感觉很奇妙。到了晚上,睡在只有竹编席子的土炕上,满脑子想象着骑自行车的样子。当母亲下炕出去了以后,我偷偷地用两只脚在席子上一曲一直,体会脚蹬自行车时的感觉。有时候梦里也会梦见骑车,双脚不停地弯曲又蹬直,蹬直又弯曲,踏醒了旁边的母亲。大家围坐在炕上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母亲把这当笑话讲给家里人,口气里充满了既责怪又心疼的表情,末了,总会念叨一句:“这个娃儿!”我感觉特别不好意思,小声地争辩似的喃喃道:我就是就喜欢么。

我哥说,你这么爱骑车,以后当个送信的邮递员吧,让你骑个够!

确实,我那时的理想是长大了当一个邮递员,为的是整天能够骑上自行车。看着邮递员穿着那象征着和平、茂盛和繁荣的绿色职业制服,骑着同样颜色的自行车,捎货架上驮着装满报纸、邮件的绿帆布袋子,到了收件人门前,神气地捏闸停车,然后很优雅地用一只脚支住车子,而人还骑在车子上,叮零零——一按车铃,呼叫收信人。那是多么幸福、有温度、有感觉的时刻!后来,我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女儿听,她和她妈妈经常拿这个事儿来取笑我。

过去,河州人有个说法:“广河的车子,康乐的表,东乡的石头镜满山娆”。意思是东乡人好石头镜,康乐人好戴手表,广河人好自行车。确实,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广河人出行集市街头做买卖,靠的是自行车。加重的二八车子驮了两个剪短了四个木架角的背篼,里面装了要卖的果子、丝线等小商品。有些人甚至用自行车驮运木材,他们骑车的技术高超得如同耍杂技:将几丈长的椽子竖绑于自行车后座的两边,然后骑行,老远你只看见高高的椽子在马路上走动,却看不见人和自行车。

老家里也有过许多骑车子的笑话。说乡里山大沟深,路陡,有个人骑自行车下坡,半路上闸断了,车子停不下来,就一路高喊:“抱住是10大,踏倒是5大。”“大”就是“元”,意思是将飞快的行车帮忙拦住、抱住,就给你十元钱;一脚踹倒给你五元!不然,下坡路自行车越跑越快,收不住,其后果不可想象。

小时候,我曾幸福地坐过别人的自行车,两次印象深刻。

一次是父亲带我去上街。村子里有一个陈家大哥叫吾麦勒的,在街道里遇到了,就给我父亲说顺便把我带回去,这使父亲觉得特有面子。吾麦勒大哥让我坐到前梁上,吩咐我坐好了,然后他双手握把,左脚踩在脚踏板上,身子前倾,右脚快划几步,一只腿担悬,再往后一伸便挎上了车。我家离县城三、四公里路,等坐到山下的路边,尽管屁股生疼,但因为第一次坐自行车,感觉还是稀奇!相比以前骑树根模拟的自行车,这毕竟是真家伙,比后来第一次坐飞机的感觉都好!

陈家吾麦勒大哥是我家一个远亲。陈家在我们村子里算是第一个买了自行车的人家,虽然那个车子是二手的,旧得“除了铃铛,什么都响”的程度,但毕竟能骑,大家都很羡慕。庄子里每次来返销粮或是救济粮,都没陈家的份。队长用略带嫉妒的口吻说:陈家都有自行车呢,还要啥救济粮!气得陈家人当面不敢说,背后抱怨:自行车又不把粮食!家乡话“把”是屙的意思,可见他们很生气。其实,陈家人并不富裕,后来他们索性把这个车子卖掉了,不然,吃不到返销粮饿全家人肚子。

还有一次我坐自行车是父亲带我们到新营公社的表哥家吃宴席。那会儿我大概也就五、六岁,只记得家里赶了个骡车,母亲给我做鞋,来不及纳厚厚的鞋底,就做了个薄底子,然后用废弃的架子车外胎钉了个鞋掌。参加完宴席后,我堂哥用他借来的生产队会计家的自行车,捎着我回家了。十几公里路,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沙石路又凹凸不平,颠得屁股生疼,但即使这样,坐自行车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回来后跟小伙伴们有了炫耀的资本。

两次坐自行车的经历在将近半个世纪过去后,回想起来依然清晰如昨天。自行车,虽这么称呼,但不会自己行走,都是要靠体力,用脚踏,几十里路呢!每次想起来,都对两位捎我坐车的哥哥充满感激。

到了我家有能力买自行车的时候,已经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了。我们家用攒下的钱买了一辆加重二八永久牌自行车。这是我们村子里的第一辆新车,应该是比较早的,因为在县城那个最大的百货商店里随便买的,没托任何关系就买到了。自行车、缝纫机等卖得紧俏,那是后来的事了。

买了自行车,我们就小心翼翼地把车子推进了堂屋。堂屋里除了装着没多少面的面柜,再没有值钱的家当,自行车进了堂屋便成为最大的摆设。那时,我一位哥哥新婚不久,他带嫂子上街,把自行车推到照相馆里拍照。我哥推着自行车、嫂子站在旁边的合影,曾装在玻璃相框里,高悬于我家堂屋好久。推着自行车照相,一时成了时髦,好比现在年轻人站在宝马奔驰前拍照晒汽车一样。

怕磨掉车上的油漆,还要买塑料带子缠绕,从三角大梁,到捎货支架,再到车把脚踏拐子,包了个严严实实,接头处用火柴烧糊黏贴。看着有些门路的人用废旧的电影胶片缠车子,甚是羡慕。有些人爱惜车,怕下坡时用手闸刹车把股圈上的镀光礤掉,一遇到下坡路就下车推着走。也有的索性把前轮的挡泥瓦卸下来,遇到下坡需要刹车时,就把一只腿弯起来,用脚在前叉后礤着轮胎减速。

车子买来了,但家里的人谁都不会骑。白天在生产队里劳动,没时间,只有晚上靠夜色练车啦。

有了新的自行车,全家人处于兴奋状态。还没等吃过晚饭,就有哥哥就推车出门了。

父亲借口年龄大了,不愿意学;我和老五哥哥年龄小,还没资格学,只有二哥、三哥和四哥是理所当然的主人。

母亲早早就洗了锅碗、填了炕,拿一块麻布单子,在大门台子上坐下看着——不,应该说是欣赏着儿子们在那个榆树底下光滑的打麦场里学骑车。皎洁的月光下,母亲脸上写满了幸福。

只见夜色下的麦场里,我一个哥哥岔开腿子骑着,另一个哥哥在后面的捎货架上扶着,半骑行,半走路,亦趋亦步,哥哥们常年干农活,身子不灵便,学骑车,甚是吃力。

第二天,等哥哥们下地干活去了,我一个人就偷偷来到自行车的跟前,图新鲜,思谋着捏弄一下。按铃,听铃铛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想旋转脚踏板,看看支起的自行车在链条带动后轱辘飞转的样子。但车子是锁着的,横穿于辐条的锁舌档着,使后轱辘没法转动,我只好拉链条倒转,听那个踏板大盘旋转,通过链条带动后轱辘轴小盘齿轮时,那清脆的“嚓嚓”作响的声音。

有一次,我照样去玩,结果因为不懂原理,手指头被夹在链条里。由于车是锁着的,轱辘不能转,链条只能倒转,链瓦挡住被夹的手指不能倒旋,如同手铐越动越紧,疼得我一动不敢动……直到大人干活回来开了锁,才取出了手指头,我既疼痛难忍又挨了一顿训斥。这是我在娃娃时代干的很愚蠢的一件事。

但凡世间事,可能因为太喜欢,所以愚蠢之事便伴随而来。前面说的因手闲被自行车链条扣押半天的故事,还不算是最愚蠢的事。

我干的最愚蠢的一件事也是源于自行车。发现了哥哥们平时藏车钥匙的地方后,等大人们干活走了,我就偷偷地把车推出来学车。因为个头小,跨过车脚够不着踏板,就把右脚从三角架伸过去,半圈半圈地旋转齿轮。等大人们回来之前就把车放回原地,怕被发了现挨骂,赶紧拿扫帚把车印扫干净。但学会骑不久,感觉榆树下的那个打麦场场里骑车,已经很不过瘾了,但家里人不让上马路。于是,我整天思谋着瞅机会能骑车上路。

那时。我已经上了三合学校的戴帽初中,每天步行将近10华里,天麻麻亮就往学校走,农村家里不可能专门为你一个人做早饭,每天早上起来洗脸后带上杂面馍馍,空腹就往学校里赶。中午只能到学校附近水电厂旁边的尕泉眼里捧水喝。放学步行回家的时候,肚空,路远。看着有些川里条件好的或干部家的同学骑着车来上学,很是羡慕。

有个城市户口的同学,与我们同路,每天骑着时髦的全包链盒的轻便黑色的26飞鸽自行车,车架用农村放映队废弃的电影胶片缠绕包裹着,锃亮发光。比起农村人用的破旧而笨重的塑料缠绕车架的半链瓦二八加重自行车,这种高级的轻便的大链瓦自行车显然是城里人才能用得起的,显得很耀眼,散发着照人夺目的光彩。放学后,当我们山村来的穿着四季不分的青色棉袄、饿着肚子满脸菜色,三三两两地在马路边树荫下步行回家的时候,有骑自行车的同学从身边“嗖”一下超过去,如一股风从身边刮过;如鸟儿一样轻盈的飘向远方,那链条发出的声音如美妙的音符,在耳边由远而近,“嘎咂嘎咂”的,又由近而远了。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着远去的自行车,那种高雅那种因为自行车而高抬起来贵族般的气质与神气令人艳羡与神往。

家里虽然有了自行车,但那是家里的宝贝儿。只有哥哥才能享用。我因为年龄小不放心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自行车是从龙牙龙骨洞里“挖”出来的,哥哥们是主要劳力。所以,我要骑车子,就得看哥哥们的脸色。(未完待续)

新闻推荐

全州农牧业稳中求进

本报讯(记者乔栋明)今年以来,临夏州以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聚焦脱贫攻坚一号工程,持续优化农业结构,稳妥推进农村改革,强化科技和项目支撑,确保粮食和农产品质量安全,使全州农牧产业发展水平得到...

广河新闻,有家乡新鲜事,还有那些熟悉的乡土气息。故乡眼中的骄子,也是恋家的人。当我们为生活不得不离开广河县而漂泊他乡,最美不过回家的路。

 
相关新闻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