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山过年躲过一劫 窦城寨杀完血流遍地

达州晚报 2018-06-14 12:01 大字

朱老汉摆龙门阵

朱全森,年已耄耋,几经沉浮,淡看风云。性情豪爽,心直口快,人称“整不死的程咬金、”“犟拐拐”“。从事30余年达州地方志的编撰,著有《那年那月》、《烟云苍茫》、《为生命留言》。

“达州多少事,都记脑海中”,白云苍狗,世事如棋,居诸迭运照凡尘,莫让往事随人去,所以,今日“倚老卖老”,听我朱老汉为诸君摆摆达州往昔那些事。

当今,通川区北外镇犀牛山村和罗江镇观音庵等地还流传“犀牛山过年,窦城寨杀完”的民谣。其来龙去脉要从犀牛山山寨说起——犀牛山介于北外镇邵家梁和罗江镇玄天观之间,主峰山寨属罗江镇域地。山顶筑有一寨名犀牛山寨,至今基本完整。

冷兵器时代,都邑四周筑城。场镇居民及乡民则在附近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制高点筑寨,以躲避战乱兵祸和匪患。早期的寨多是木栅。到了明、清朝代全用石头砌筑。很多寨依山取势也筑两层,甚至有三层,并砌有城垛,建有望楼和亭宇的寨。

据《达县志》(旧版)记栽,清朝初年境内有古寨36座,晚期增至357座,民国版《达县志》均分场予以胪列。

20世纪80年代初,我从事地方志工作,为收集地情资料曾踏勘犀牛山寨。犀牛山孤峰突兀,地势险要,却遭受“大跃进”时期的几项“大办”,以及“文革”的推残,古树名木惨遭滥伐,山寨寨亭、寨门、碑记被毁,只存寨东北方一条完好的石梯大道,石级整齐有序。卧牛石处背面又有一条环山石板道通向塔坪。这石板大道的规模相当可观。我去过多处山寨,寨前、寨下有这等规模的大道实在少见,不禁引起我两点关注:其一、犀牛山属天保寨山系,经正脉蒋家山、鸽子碥、玄天观至犀牛山,在山巅筑寨,并修有可观的石板大道,在民间这工程也算浩大艰巨。犀牛山分支的月儿岩、牛(游)家坡、塔坪梁、冯家山、小尖山子等地住户不多,如果没有一些家境殷实和一位号召力、组织能力强的人运筹、指挥,是难以完成这项筑寨修路工程的。其二,这条环山石板大道为何修在寨北,通往塔坪?

我历时两天,遍访山寨附近的耄耋长者和略知地情的村民,对筑寨修路始末有了粗略的了解。

清朝乾隆初年,福建晋江有位姓张的武官来达州任清军营游击,先后娶了7个老婆,却无生育。受尔时社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世风习俗的影响,张游击年老卸任之后不愿回籍,遂在犀牛山南择地建一座貌似署衙的住宅,人们把这座府第叫“游击衙门”。檐前砌长18米的7级排马梯,院坝与署衙正堂前面的院坝相同,只是规模较小。四周植树养花,培路置景。张游击常同妻妾朝看飞鸟,暮观晚霞,品茗聊天,说古论今,自娱自乐,颐养天年。如此悠闲的生活,总是化解不了张游击的心病。

清初,国家实行世袭兵役制,即父子世代为兵。张游击乏嗣,无人袭兵,朝廷给予一定数额的养老金,加上当时武职官员待遇优厚,家境当然富裕,有粮为食,有房栖身。但他认为钱是身外之物,生未带来,死不带去,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无儿无女存钱何用!一辈子总该做些有益于社会的事情。兼之他是军人出身,深诸兵道,认定犀牛山顶应该筑寨,便拟用自己多余的银两构筑一座山寨,若遇战乱匪患,既保自家也庇毗邻百姓。于是便邀集四周王、张、邵、萧、唐等姓贤达筹谋筑寨事宜。作出决定之后亲身踏勘山势,缜密规划,自己还拿出钱粮补贴参与筑寨民众的生活。历时两年,犀牛山寨竣工。第一层凿有蓄水池,顶寨建有亭,亭内竖碑铭建寨缘由及始末。1966年这亭、碑被“革命群众”视为“四旧”砸碎,现已难觅残骸。

张游击又在住宅左面辟骑射场,当时人们都把骑射场叫做“道子”。农闲期间,组织一些青少年在“道子”操习跑马射箭,舞刀使棍,教练一些攻防战术,以备保境安民。

张游击还注重培植“风水”,优化环境,选宅右名叫田坝处建八角形石塔一座。塔身3层,高约13米。底层内空3.3米,塔门两侧各有石身菩萨1尊。塔内砌佛台,正台置佛像1尊,佛像两侧各有小菩萨3尊。塔前建有殿宇,因年久失修,清末坍塌。1973年“农业学大寨”运动中改田改土,把石塔拆毁,石头用于砌田坎、塘坎,塔尖弃于农户屋侧,塔基改造成地,现地边尚有缺头观音菩萨身躯。

张游击在世时,在“道子”背后用石头火砖建联墓一座,有8个墓室,作自身及妻妾“千古”安息之所。晚清年间遭盗墓贼洗涮。1973年,当地农民将墓前石头搬去修集体保管室,仅存砖砌墓室。

时过境迁,史随人去;人世沧桑,谜雾茫茫,“游击衙门”早成遗迹,“道子”已是农田,游击坡成了“牛家坡”,诸多往事仅是口传。1982年,达县市开展地名普查工作,对“牛家坡”地名则有不同说法。工作人员详查当地居民姓氏及其源流,遍观境内墓志铭,无一户姓“牛”的。原是把“游击坡”误叫做“牛家坡”,遂改定原名。

清嘉庆元年(1796)九月十五,达县白莲教首领徐添德、王登廷、徐添寿等在达县亭子铺(今官田坝)聚众举事反对政府。接着东乡县(今宣汉县)白莲教头目王三槐、冷天禄也聚众响应。众推徐添德为大掌柜兼“佛都督大元帅”,王登廷为副元帅,王学礼为军师,其余教首分任总兵、先锋、探马等职。攻场掠物,攻城杀吏。是年冬,东乡县代理知县刘清加固今大城镇大城寨,屯积粮秣,草建署衙。腊月,知县杨世鳌将县署移驻大城寨。活动于东乡县柏树场太平寨和今通川区磐石乡天保寨的白莲教众,想取道犀牛山经罗江口合攻大城寨。

犀牛山地带的甲长、排首、乡勇头目派人探听得这信息,便集合男女老幼带上粮食、衣物等上山避乱。

一天早晨,一队数百人的白莲教武装从太平寨出发,经磐石场,下谭家沟,上何家山,到蕉印子已是中午,马疲人饥,想弄些粮食煮午饭,哪里料道这一带早已实行“坚壁清野”,人去室空。几经周折才找到一位乡民,得知犀牛山寨上杀了头肥猪,乡勇头目召集四周民众上寨“过年”。白莲教熊先锋决意兵分两路进攻山寨。两路前哨走到寨南小垭口、寨北犀牛坪一看,只见寨门口架起水桶粗的“镇山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对准梯道,寨上人群正在吃团年饭,饮酒划拳,内紧外松,镇定如常。白莲教武装在山腰只能望寨兴叹。

原来张游击在世时给乡勇们密授一些攻防战术:把农家晒粮食的晒席裹成“炮筒”,外涂墨汁;寨垛处堆满乱石,遇敌沉着应对。

再说,白莲教熊先锋只得转身派马哨火速下观音庵,去罗江口封锁渡口码头,占用渡船过河找粮。后队尾随到罗江口场上吃了午饭,杀向东乡县余家坪。

余家坪在今宣汉县红岭乡境内,富户多。这里有个奇特的山洞,类似反扣的箩筐穿了底——洞中有个直径约20米的圆形天窗,故名“罗圈洞”。洞内有水,还筑小型的“长城工事”。民众躲进洞内,有吃有喝,白莲教武装用水和火攻,均无济于事,也只好“望洞兴叹”。

余家坪东北面有座窦城寨,雄伟、险要。但附近乡民平时没受军事训练,战乱来临慌乱上寨。白莲教武装经几处失利后于某日深夜奋勇攻寨,寨上乡民惊惶失措。寨破之后乡民悉数遭杀。

白莲教乱定之后,民间便流传开来:“蕉印子过路,犀牛山过年,罗江口抢船,罗圈洞着难,窦城寨杀完!”

也许有人会说笔者污蔑农民起义队伍。至于白莲教的性质、教义;徐添德的身份、聚众举事的宗旨、作为、社会影响,白莲教武装是不是“义军”……让史学家去研究。这里节录一段白莲教颁发的文告,供后人评析:

“即(是)杀人放火、乃宇宙所定之数,非人所能挽……倘尔不来投降,虽尔钻了铁桶之洞寨,略点雄兵,破开巢穴,定斩草除根,不留一人……”——见嘉庆元年《白莲教晓谕乡民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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