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相岭上的登相营 守望着驿路喧嚣与空寂
登相营现有城墙600多米。
登相营是南方丝路上重要的驿站之一。
阳光拥抱中的孩童,古老的城墙是他们成长的背景。
雨雾给登相营的民居,萦绕上一份静谧。
登相营古驿站成为了灵关道上清晰的实体。
何万敏 文/图
古道明珠之凉山古道3
登相营,坐落在四川省凉山州喜德县冕山镇不远的小相岭南麓。传说诸葛亮南征时途经于此,登上山岭检查军情,故此得名。
天空飘着密雨,云雾遮掩了北麓高耸的小相岭。在97岁的王青美老人越来越模糊的印象里,登相营里的上北街和下北街好似一条扁担,两头挑起了她人生中炽热的青春与从容的晚年。未满20岁时,她由越西嫁到深沟,先住到九盘营,后来迁入登相营。“从越西走到九盘营,走一天。”然而把家安定,她便把根扎在了登相营。王青美是小胡的外婆,小胡名胡宏媛,那时在喜德县委宣传部工作。她说,外婆知道好多登相营的故事。
1 交流之路
早在两千多年前串联起古代文明
今天的“西南丝路”,古时候叫蜀身毒道。“身毒”是中国古代对印度的称呼,表明蜀身毒道的起点在成都,终点在印度,据说是阿萨姆邦。也有人认为这条丝绸之路的终点还可能延伸到伊朗,或者罗马。反正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与更加著名的另一条丝绸之路一样,正是如此沟通的道路,早在两千多年前便串起了古代文明并形成了交流。
从成都出发,蜀身毒道分东线和西线。东线经乐山、宜宾,进入秦时开辟的五尺道,过昭通、昆明、楚雄与西线汇合。西线经双流、新津、邛崃、名山、雅安、荥经、汉源、越西、喜德、冕宁、西昌,到达会理以后,折向西南,走攀枝花,渡金沙江至云南大姚,直达大理。
西线古称牦牛道,也还有灵关道、西夷道等称谓。
早在汉武帝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唐蒙通夜郎时,西夷邛、筰之君长就自愿比照南夷请求归顺汉朝。《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记载:
天子问相如,相如曰:“邛、筰、冄、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时尝通为郡县,至汉兴而罢。今诚复通,为置郡县,愈于南夷。”天子以为然,乃拜相如为中郎将,建节往使。……司马长卿便略定西夷,邛,筰、冄、駹、斯榆之君皆请为内臣。除边关,关益斥,西至沫、若水,南至牂牁为徼,通零关道,桥孙水以通邛都。还报天子,天子大悦。
从司马相如和汉武帝的谈话中知道,邛都(西昌)、笮都(沈黎)、冄(汉嘉)这一条路线,秦时就已经设置过郡县,道路也曾沟通。司马相如出使西夷,即在邛都设置了“一都尉,领十余县,属蜀”。
2 艰辛之途
马帮都在登相营歇息喊当兵的七天送一哨
在地貌与气候多变的崇山峻岭、湍急河流之间,一条漫长的驿路上,时而荡起马嘶欢歌,时而闪烁刀光剑影;脚步匆匆的商贾忙于贩卖蜀地的丝绸、盐巴,也不乏铤而走险贩卖人口的鸡鸣狗盗之徒。三教九流,形色各异,好不热闹。
当然,热闹的场景,是电影画面般的想象。王青美似乎仍有隐隐作痛:“那时还在九盘营,穷得很,基本上忙于吃的,找到啥子吃啥子。只有洋芋、荞子,吃得最多的是洋芋。”她说的是二十世纪初的往事,“妈死了,后来爸也死了,只剩下我和一个兄弟。”
中午时分,盛夏的山雨依然忽大忽小。没有手撑雨伞,我从城门走进惟一的主街,一条南北向的街道。两旁是低矮的土墙青瓦房,一些墙体的下半截是用石头堆砌而成,其上的土墙因此显得稳固;只是看得出来,历经风霜雨雪,墙体表面的斑驳和脱落,默默沉积了时光的印记。有几户人家的房屋,则在外围砌起来高过一人的围墙;已经没有多少人居住了,即使置身其中,本该是一段热闹的时辰,登相营里却十分安静,连一丝鸟鸣都没有。
王青美老人生育有六个子女,二儿子杨洪明1942年出生。那天他穿了黑色上衣,头戴一顶深蓝色单帽;得悉我是专程来采访登相营的记者,热心讲解他所知道的一切,精神矍铄,不知疲惫。
“听老年人摆,去成都去西昌,马帮南来北往都要在登相营歇。那些马帮也不是像现在这样可以随便走,需要送哨,就是喊当兵的护送一起走,免得遭遇路途上的不测。”他说,有五天送一哨的,有七天送一哨的,“每回送哨都要打仗,那些人看到毛瑟枪就嚇得很。”一路的艰辛可想而知。
旧时,“灵关道”为驿道,道路艰险,全长500多公里。由成都到西昌有16个大的驿站,即使路途顺畅,人和骡马至少要走16天。穿行在这条道路上的运输力量,一是人力;二是畜力。人力担负货运,在山区里用背架子背,在平坝地区则用肩挑。背,便于攀登履险,可耐长途跋涉,一个青壮年脚夫,背七八十斤,一天可行程五六十里。挑,疾走前行,速度较快,宜短程运输。货运也有用畜力的。著名的“建昌马”虽然矮小,但善负重爬山。一个马帮少则十余匹马,多则几十上百匹马,大商家进出货物,大多包给马帮运输。一般旅客多为步行,翻山越岭全凭脚力。富裕些的旅客可雇“溜溜马”,即客户出租供旅客乘骑的马匹代步。这是一种短途客运,往往以一天的路程或某地到某地为一站。一个马夫管三四匹牲口,只在其家门所在那一站从事客运。雇主与马夫讲好价钱,便可上马骑行,马夫步行尾随。如果行李过重,马夫还可为旅客代背。到站以后,第二天又须重新雇马。至于有钱的达官贵人,则多乘坐“滑竿”,这是一种长途人力客运,两个健壮的轿夫抬“滑竿”,日行也就五六十里。
3 火灾侵扰
登相营木板房一九八0年全烧光了
登相营当年就是驿站。因为地处小相岭南方,下行的道路更加陡险而艰难,附近还有九盘营、白石营、象鼻营、甘相营以守护商旅,历来经营这条路着实不易。在接连的七处营屯中登相营规模稍大:厚实的城墙把居民的房屋围得严实,“城墙为条石嵌砌,依山势平面作椭圆形,开四门。地处高寒地区,城内无农业居民,只有旅店、铺房、驻军游击衙署……”当时东门名为“水东门”,西门名为“西关大炮台”。《喜德县志》记载,登相营驿站始建于明代初期,最初只有几户原住民在此经营小客栈为生。公元1466年(明成化二年),宁番卫(今凉山州冕宁县)建成“三关、两营、七堡”屯兵护路,登相营驿站从此正式屯兵。如今的有心人实测过:现存墙高3米、宽2米,墙顶设垛眼,周长600多米。南城门至北城门道长265米,东城门至西城门170米。从高处看,登相营依山平面顺水而筑,呈鲫鱼形状。如今,只有站在S208省道边,才能体会到登相营当年作为驿站的感觉。
传说,大名鼎鼎的诸葛亮南征时途经此地,并驻扎军队。他迎风而上,背着左手,伸出右手细心捋着下巴的胡须,疾步登高检视军情。登相营故此得名,当地人也称登相营石城、登相营古堡。
遍寻各地,传说毫无来处。史书上写满的是,历朝历代的大历史。
经历过防不胜防的大地震、火灾的侵扰,登相营早已改变了模样。当杨洪明孩提时代,登相营的东西门都不在了,只剩南北门。现在的土石房原先也多是木板房,居住舒适,隐患却也明摆着。“有一对老人早上起来就吵架,女的把灶膛里的柴退出来就去掏猪草,11点过,没熄灭的火把房屋烧起来了。大家赶紧帮忙扑火。那女的冲进去,手头拿一个盆盆,想拿水浇火,也想浇灭自己身上的火。男的不拉她,她自己也烧死了。”
“房屋烧得多吗?”我问。
“火势太猛,上北街连到的一排木房都遭烧光了。”杨洪明瞪大了眼睛,仿佛火光还在跳跃。
“是哪一年呢?”
“1980年代嘛。”
4 庙会传统
农历六月廿四人声鼎沸的和谐时刻
这个年代,登相营东北角还新建一处庙宇,接续起了每年农历六月廿四办庙会的传统。附近冕宁、越西、甘洛、西昌的香客远道赶来,前后三四天每天聚集数百人,帮忙的、上香的,挤满了僻远的登相营,共享人声鼎沸的和谐时刻。
王青美老人健在时,逢农历初一和十五,只吃素,上庙子。更久远的片段,一直在老人的生命历程中。只是久远了,成了模糊的显影底片。
“耳朵不好,眼睛不好,哪儿也不想去了。”她的四女儿杨洪秀即小胡的妈妈,退休后住到西昌去了,多次要接她过去;她前些年去耍过一回,不习惯城市里喧嚣的生活。采访当天我刚见到王青美老人时,见她头上太阳穴位置贴有一片绿色的树叶,她告诉我是用来明目的。坐进屋,我才发现她光着双脚。小胡解释外婆一年四季都不穿袜子,晚上睡觉脚都要伸出铺盖。老人笑笑:“年轻时走狠了,脚杆烫得很。”她接着说,“这儿的人不种庄稼,全部是开店的;天要黑了,赶马帮的就来了,叮叮当当的,热闹得很。”
城墙外,一段古道在青草的掩映中依稀可辨。杨洪明带领我们去寻找,一些青石上,仿佛还有马蹄踏凹的痕迹,以一种自然的方式默默记载着历史的生机和活力。
幸好还有登相营古驿站,成为了灵关道上清晰的实体。
出登相营,我们顺河南行,直抵孙水河畔,方形的冕山,已经兀然耸立于西方。
今天的地图上,登相营属于凉山州喜德县2207平方公里的版图内。喜德的彝语称“夕夺拉达”,意指制造铠甲的地方。因“夕夺”近似汉语谐音“喜德”,故在1953年2月25日建县时,经各族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一致通过以“喜德”为县名。在这里,新石器时代遗址、大石墓、汉墓群的出土,为古代灿烂文化增添了难解的密码;南方丝绸之路的灵关古道,曾留下司马相如进入凉山察访风土人情的记载;太平天国名将石达开率十万大军从此北上大渡河,惨遭失败,全军覆没;一代枭雄邓秀廷借此道称霸一方、威风一时;1935年5月20日,中国工农红军左权、刘亚楼部,率先遣部队路经此道北上抗日,留下“回彝起来成立自己的政府”的宣传标语。
在奴隶制社会的漫漫长夜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靠着火塘中的温热驱散寒冷与迷茫,靠着刀耕火种取得糊口之食,靠着自己的韧性抗争天灾人祸,顽强地生存繁衍。1952年,迎来解放的喜德历史,终于翻开崭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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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德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喜德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