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属火的民族
一个属火的民族 (组诗）
□何文
“生于火塘边，死于火堆上。”
——彝族谚语
火的狂欢
终于走进火焰的中心
一生都在追逐火
高举火把，寻找生命的归宿
光明，温暖，欢乐
终生围绕着火转
但一直是外焰
母亲的怀抱，爱人的怀抱
这一刻，把身体
完全交给火焰
这是参加无数次火的狂欢了
都围拢过来吧
悲伤不属于熊熊燃烧的人
身体燃烧，灵魂舞蹈
毕摩为亡人念起了指路经：
火！火！火！
火！火！火！
情歌，喉咙里喷出的火焰
情话要轻轻地说
轻轻地，出我嘴入你耳
让人浑身酥麻
如微风拂过水面
情感炽烈起来
一团火在心中奔腾
声音被压抑
火就堵在喉咙
张开口，情歌
带着火 将所有的耳朵点着
得有另一团火
呼应着燃烧
才不使这股火熄灭
太阳陪着月亮
大山伴着流水
两团火在空中热烈地接吻
四周空气滚烫
篝火，夜晚在大地上亮起的太阳
夜晚来临
大凉山的儿女并不担忧
他们知道大地上藏着土豆
也藏着太阳
将牧羊时从大山带回的柴禾
堆在平坦的广场上
一起用歌声点火
篝火熊熊
每一个人，从心中
取一块柴添到火里
手牵手，围着篝火
跳达体舞
以篝火为中心
一圈又一圈
围拢的人成为火的外焰
越烧越旺
篝火，夜晚缀在土地上的太阳
照亮大地
温暖彝人
一个属火的民族共有的胎记
选美情人做出的抉择
黄伞成为罩在头顶的祥云
朵洛荷的舞步
踩得大地柔软
在众多美丽的彝家姑娘中
选出一个仙女
这是月亮也做不出的选择
火把将彝家男子的眼睛
照得更加明亮
帮他们找出最美的姑娘
每一个正当妙年的姑娘
都会被她们的情人带走
被带走的是他们心目中
最美的姑娘
选美，只有情人
才能做出的抉择
透明的酒
酒是带火的水
以酒为礼 以酒迎嘉宾
与酒吐真情
眼睛看不到火苗
舌头才尝得出燃烧
在瓶里、杯中或酒缸
还只是液体装进人体
才会是火 抿一口
迎风被点着了的秋天草原般
一股火在口腔里乱窜
咽下去喉咙到胃 灼热一路烧下去
再加一些柴 火会燃得更旺
一杯杯往身体里灌 血烫起来
脸泛出红，透着火的颜色
燃烧在体内的酒
除去内心的伪装
本质本性的人显露出来
不装清高不假斯文
不做作不压抑不克制
被酒点燃
寡言者变成滔滔的演说家
木讷人变成狂热的抒情歌手
有诗要写，就是当代的李太白
脚步踉跄，是酒后独有的舞步
用酒是浇不熄火的
会烧得更加猛烈
这火燃下去
人就只剩下灰烬
又叫“酒神”
一个属火的民族共有的胎记
彝山索玛花
在大凉山，如果
有姑娘前面走着
请不要跟在后面
如果跟着，请不要
踩着她的脚印
那脚印，在来年
会开出 一朵朵索玛花
在大凉山
没有看到漂亮的姑娘
不要失落，请沿着
正开放的索玛花走
沿着索玛花走
一定会遇到美丽的姑娘
在大凉山
每个正当妙年的姑娘
都是一朵盛开的索玛花
同样的土地，同样的阳光
孕育了同样的美丽
如果，今生无法娶到
一位彝族的姑娘
请向上天祈祷：
下一世投生到彝人家里
如果，还不能娶到彝家的姑娘
请再向上天祈祷：
下一世一定要变成
大凉山的土地
让美丽的姑娘
从自己的心上走过
将她们的脚印，哺育成
一朵朵盛开的索玛花
彝家擦尔瓦
妈妈，我怕冷
孩子从母体降生
用哭声向母亲祈求温暖
幸福的彝人
有母亲织的擦尔瓦护身
擦尔瓦
母亲用坚韧的麻线
与软和的羊毛织成的胞衣
披在身上
英雄的战袍一般
让普通的汉子
也有英雄的雄壮
在大地上
山一样地蹲下
擦尔瓦就是一座
温暖的蒙古包
脱不下擦尔瓦的彝族
终生在母亲怀抱里
暖着的民族
擦尔瓦，是彝族
最温暖的胞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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