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火海 他们仍是逆行者 回访木里森林火灾中的英雄消防大队

回访木里森林火灾中的英雄消防大队 10月19日，森林消防员在野外驻训。

西昌大队森林消防员在列队。

热心网友给西昌大队寄来的礼物。

消防员杨康锦（左）和罗传远。

距离凉山州木里县“3·30”森林火灾，已经过去了224天。

今年3月30日，木里县雅砻江镇立尔村发生森林火灾。3月31日下午，火场突发林火爆燃，正在扑救的四川省森林消防总队凉山支队西昌大队27名消防员，以及当地3名扑火人员壮烈牺牲。

今天是“119消防宣传日”，同时也是国家综合性消防救援队伍组建一周年，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走进凉山森林消防支队西昌大队，回访那些亲身经历过那场火灾，从火场上脱险的消防员。

从橄榄绿的军服，到换上“火焰蓝”制服，身份虽变，但肩负的使命未曾改变，他们依旧是危急时刻的“逆行者”。

如今，新一批消防员已经入队，英雄大队的荣誉、牺牲烈士的誓言，将由他们传承和守护。战场

山火肆虐 仅4人冲出火海

11月1日，与家人道别后，胡显禄急匆匆赶回了单位。

胡显禄是凉山森林消防支队西昌大队四中队指导员，他是“3·30”木里森林火灾中从爆燃火场中脱险的4名消防员之一。

时间，回到3月31日，木里县雅砻江镇立尔村。当天下午，胡显禄和另外9名队员作为先遣队，一起去处理火场的两个烟点。他们到达后，很快将两处烟点扑灭。

“之后想把树砍倒隔离一下，但发现人手太少，林子又太密，隔离不现实，时间也不允许。”胡显禄回忆，就在这时，山崖下方林子里面冒出了浓烟，他感觉到了危险，果断下达命令撤离。

左边，是火头的位置，有很大的烟；右边当时没有燃烧迹象，大家横向往右侧转移。在转移过程中，悬崖下面林子里烟越来越大。“之前烟点在左下方，后来整个一条线都着火了，我忙喊后面的队员，快跑！”

树林很密，没有路，队员们只能一线排开。很快，胡显禄发现，浓烟从山崖下面夹杂着明火蹿了上来，并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在越过一棵倒塌的树木时，胡显禄脚下一滑，撞到了前面一棵树上。“鼻子撞破了，整个脸都是火烧火燎的。最主要的是眼镜撞掉了，看不清楚了。”

胡显禄说，爆燃，正是此时发生的——当时听见轰的一声。事后，他分析：林区落叶较多，松树下面也有很多松针，一下就形成了树冠火，呈立体燃烧，并形成了几十米的火墙，“整个天空都是火。”

胡显禄说，当“火墙”烧过来时，声音非常大，给人造成很大的心理冲击，衣服外面的皮肤有明显的灼烧感。“当时有点绝望了，没劲了。此时，前面的队员大喊：指导员，快跑。我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往前跑。”

在最后关头，只有胡显禄、杨康锦、王顺华、赵茂亦4人冲出了火海。逃离后，4人声嘶力竭地呼喊后面的队员，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大火燃尽，27名森林消防队员，永远留在了他们的战场上。战友

风华正茂 为灭火献出生命

从西昌市区出发，沿着108国道行驶数公里，西昌大队就在路边。

大队内很安静。周五下午的空闲时间，队员们大多在篮球场上打球。

四中队二班消防员杨康锦来自贵州，2017年入伍到了西昌大队。杨康锦的好朋友王佛军，在火灾中牺牲了，牺牲时还不到19岁，是所有人中年龄最小的。王佛军的微信朋友圈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来，赌命！”

火灾中牺牲的三中队中队长蒋飞飞，妻子已怀孕，当时正准备9月份举办婚礼。他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是前往木里火场前的3月31日凌晨2点过：“再出发，求安慰啊。”“前三天连打了两场，回来衣服泡起还没洗呢又通知走了。”

29岁的孔祥磊已入伍7年多，本来计划任务完成后，与女友结婚；26岁的汪耀峰，计划为父母在武汉买一套房子；26岁的高继垲多才多艺，会吹口琴、打架子鼓；20岁的张成朋，还没来得及向暗恋3年的女孩表白……他们都没能从那场森林火灾中回来。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们慢慢恢复了平静，平时尽量忍住不去想。”这场火灾后，杨康锦一直不让自己去回忆当时的一幕，觉得揪心。

“西昌大队是一个英雄的大队，非常团结，集体荣誉感很强。”杨康锦说，经历了这些事，更加觉得这个职业很神圣、很光荣，“虽然我们这支队伍现在不属于军队序列了，但这份荣誉一直还在，我们要一直延续。”

“时间久了，慢慢就会好一点。但是要说彻底好、把这个事情忘了，肯定好不了、肯定忘不了。”2016年9月入伍的康桂铭是一名老兵，他认为，这次事件，对所有亲历者的触动，可能需要非常长久的时间才能抚平，“他们太年轻了，都说他们是英雄，但他们更是战友和兄弟。在岗一分钟，干好60秒，我们要带着他们的梦想，继续往前走。”

凉山州森林消防支队西昌大队被授予“中国青年五四奖章”集体，胡显禄被邀请去宣讲战友们的英雄事迹。他说，刚开始，心里还是没底，但后来逐渐有了底气。“我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这支队伍。我们需要做的，是要让更多的人了解他们。”

作为事件亲历者，胡显禄认为，他们必须振作起来，应该让更多人知道：这次爆燃只是突发意外，凉山支队组建这么多年来，也只遇到这一次，概率非常小。

10月底，新入队的一批消防员到来，现在，宿舍又住满了人。老队员们感到由衷高兴：西昌大队，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第二个家

情同手足 战友之间无话不谈

胡显禄在大队里向记者介绍：这里是主楼，主楼前方是篮球场，左边是食堂和活动室，右边是训练场。在训练场旁边，是健身器材区域。再往里走，还有一块菜地，队员们种了蔬菜，绿油油的。

宿舍里，依旧保留着部队传统，房间干净整洁，被子叠成四方块，整整齐齐。3楼荣誉室内，牺牲战友的名字还在墙上，各种奖章、锦旗摆了满满一屋。

“感觉他们都还在。”消防员罗传远用了两句话，来介绍西昌大队：有校园的氛围，有军队的素养和作风。

去年，罗传远被调到了支队机关，但他一直想回来。写了两次申请，前段时间，终于获批了。

“对西昌大队产生了感情，舍不得离开。”罗传远说，领导对人非常好，战友们之间相处融洽，“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家。”

罗传远说：“战友之间的关系，比兄弟还亲，无话不谈。”他特别看重战友间的情谊，那是一起摸爬滚打、一起出生入死。

去年消防转制时，康桂铭的家人希望他退伍回家，这次火灾后又再次提出，但他仍选择了留在大队。“大队缺人，还是留下来吧。现在人少，等人多了再走。”

对于大队，康桂铭的看法和罗传远是一致的。“举个例子：周末干活，都是让老兵上，不让新兵去，对新兵很关爱。班长会悉心教导新兵，不会就手把手地教。队员们都在一个大家庭，相处特别愉快。”

火灾过后，郎志高的父母，也希望儿子回家。当时，郎志高的父母连夜坐车赶到西昌，在大队看到儿子后，一下子就抱着他哭了，而郎志高只能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说，要离开大队，还是舍不得。郎志高告诉父母，自己要留在这里，继续干消防。

新队员

传承传统 担负多种抢险任务

今年，西昌大队招录的新消防员，分别于8月和10月底到来。蓝色制服，白色帽子，小伙子们个个精神帅气。

来自凉山州冕宁县的赵有川，是今年8月新入队的消防员。在“3·30”火灾中，牺牲的西昌大队教导员赵万坤，是他的亲叔叔。

之所以选择加入森林消防，赵有川说，从部队退伍后的他看到招录消防员后，就想尝试一下。这个选择，也与叔叔曾从事这个职业有关。不过，他之前并不知道会被分配到西昌大队，“现在，只想着能接替他们的工作。”

来自凉山州会理县的陈录华，也是一名退役军人，怀着和赵有川相同的想法，报名加入了森林消防。“爷爷和父亲都曾当过兵，他们对我的选择非常支持。”陈录华说，队里都对新队员很好，风气纯正，队员之间关系很融洽。

在胡显禄看来，新队员的到来，西昌大队又“满血”了，战斗力将恢复并得到提升。牺牲战友们留下的，有荣誉更有英雄的精神，这种精神要在新队员身上继续传承下去。

胡显禄说，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希望在“3·30”火灾中得到的经验教训，能够用到今后的每次实战中，让大家更加安全地应对火灾抢险。

西昌大队大队长张军介绍说，在“3·30”火灾之后，队上一直在振作士气，并在凝聚战斗力方面下了很多功夫。还邀请了心理专家，为队员们进行了心理疏导。

11月9日，是国家综合性消防救援队伍组建一周年。换上“火焰蓝”新制服后，按照“全灾种”“大应急”要求，森林消防员不但要担任森林防火使命，还要担负地震、山岳、水域等救灾抢险任务。

张军说，除了今年上半年的森林灭火之外，西昌大队还参与了7月底8月初甘洛暴雨泥石流灾害抢险。从任务完成情况来看，大家的精神士气都非常饱满。周振生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徐湘东肖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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