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山飘雨，为30位英雄送别
“就那么一两分钟的时间，四周就都已被浓烟笼罩，烟雾里的太阳就像一个烧红的铁饼，斜斜地挂在天空中，山里的微风每吹一次，肆虐的白烟就顺着更浓一分……最后，一股转向的风带来了生机。”
这样的死里逃生，凉山州森林支队的消防员们，已不只经历一次。他们的每一次出警，都是在用年轻的生命，同挥舞着火焰的死神搏斗。只是，2019年3月31日这天，那股转向的风，带来的却是一场戛然而止的诀别。
3月30日17时，凉山州木里县雅砻江镇立尔村部分村民正在劳作。高山峡谷间，气候干燥。几声闷雷响起，村支书次尔扎什看了看天空，隐隐有些担忧，“光打雷不下雨，危险！”
这场原本可以改变一些什么的雨，却来得太迟。直到英雄离去，它才飘洒在火场上空。
●消防员
春节时，他说再过两个月就回家了
古剑辉已经两年没在家里过春节了。
1997年出生的他，来自江西，在凉山州森林消防支队西昌大队四中队二班当消防员。
“每次都是他主动联系我们，因为他工作时我们不能联系。”古父回忆，他上次和儿子联系，还是在今年春节期间。
没能回家，古剑辉只好在电话中叮嘱父母吃好喝好，不要担心他，上次打电话，他还告诉父母，“再过两个月就回家了”。
3月30日下午17时左右，木里县雅砻江镇立尔村突发火灾。包括木里县长、木里县林业局长等领导和政府工作人员，纷纷从县城赶往起火地点进行救援，镇上也组织了大批民兵和村民前往救火。但是由于正值风季，经过一整晚的扑救，火势并未得到控制。
3月31日，四川森林消防总队凉山州支队调派大量专业消防队员，前往雅砻江镇增援。
这一天距离古剑辉说好的回家日期不到一个月，但他又赶往了火场。他的同龄战友兼老乡周鹏，也同样在队伍中。
“我还在往火场走，火场海拔4000多米，我现在的位置才2000多米，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到。”已赶到火场的凉山州森林消防支队宣传干事代晋恺，赶忙拍下现场情况，发给认识的记者。3月26日、27日，他都辗转在凉山州冕宁县新兴乡、河里乡两个火场。这两场火灾扑灭后，仅过了几天，他又匆匆赶到了立尔村。“我拍了火线照片后就发给您。”他对记者说。
代晋恺的朋友圈，基本都是森林火灾扑救内容。他曾说，森林消防这一群扑火人，时刻面临生死考验。发生森林火灾的地方，大多都是山高坡陡，道路难行，悬崖峭壁之地，经常遇到前面是连成线的大火，后面是百米深的悬崖沟壑，不得不背水一战的情况。要是遇到大风天气，情况就更加危险，火借风势，加之植被茂密，就容易形成十多米乃至几十米高的树冠火，燃烧速度极快，分分钟一片林子就被点燃，险象环生。
谁也没料到，竟会一语成谶。
●村民
遇难时，他还握着砍树的弯刀
3月30日晚上，接到上山探明火点命令后，49岁的村民捌斤与另外数名村民连夜行动，于凌晨4点向村委会报告了准确信息。次日，副镇长兼武装部长带领村民抵达后，捌斤原本应跟随其他村民，从左侧山体下山。但由于凉山森林消防队员对路况不熟悉，捌斤临时决定，为他们当向导。熟悉地形的他用弯刀开路，为扑火队员指路。
“有些村民会给消防指路，还有些村民会帮助运送工具、补给，大家都会尽自己的力量去救火。”次仁扎什说，村里有能力救火的几乎全进了山，总数接近200人。
3月31日下午5时，木里县里尼村扑火队员伟习尔被安排返回，其余30名扑火队员则继续朝火场行走。
分别前，走在最后的伟习尔拍下了穿行丛林中的消防队员们最后的背影。刚分手，燃爆发生了。
“突然爆燃，就像炸弹爆炸一样，10多里外都是浓烟滚滚。”正在村上组织第二梯队的次尔扎什回忆当时情形，仍然感到害怕。
这10多里外的滚滚浓烟，吞噬了27名消防队员和3名当地干部群众。他们，失联了。
4月1日，经全力搜救，30名失联扑火人员全部找到。
村民寻找遗体时，通过弯刀、干粮包和毛布绑腿，认出了捌斤。他们看到，捌斤还握着那把砍树的弯刀。
●家属
想前往他倒下的地方
4月1日晚上7点，周鹏父亲还在地里做农活。
乡亲看到新闻之后，催他赶紧给周鹏打电话。“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周鹏父亲对自己说：“儿子肯定在山里没有信号。”
但他还是紧接着发去微信视频请求，依旧是沉默。晚上快10点时，他终于接到儿子战友的电话，那边试探着说：“叔叔，你知道了吗？”
4月1日上午，记者再次与代晋恺联系，微信无回音，打电话，提示已关机。当天下午，噩耗传来。没人相信，反复核实，最终，得到的是冰冷的结果：这位通讯员，再也回不来了。
事后，媒体梳理代晋凯用相机记录下的队友工作状态：他们的脸上、身上、鼻子里全是黑灰，一场火扑灭，他们累瘫，席地而睡。照片里，唯独没有他的身影。
“（我们）聊天相约，等过段时间火灾扑救忙完，一起约顿饭。”4月2日，代晋恺的名字，出现在牺牲名单中，而在回忆代晋凯的稿件中，记者写道，“这顿饭，他爽约了。”
当天晚间，古剑辉父亲乘着火车，前往凉州。“之前看到了新闻，但不知道救火的队员里有自己的孩子。”古剑辉父亲说，自己和妻子是在2日凌晨接到电话的，起初根本不相信，现在“心情没法说”。
提到孩子，古剑辉父亲声音明显哽咽了一阵，停顿了几秒后，他说，古剑辉还有一个弟弟，今年18岁，在江西上学，得到消息后，弟弟已经从江西启程前往凉州。他说，一家人准备在凉州集合后，再前往古剑辉最后倒下的地方看看。
这一天，那令30名逆行者遇难的火场上空，终于飘起雨丝。残存的细草在风雨中招展着身躯，仿佛没有死别，也没有悲泣。
●侧影
每一次归来都是死里逃生
他们曾面临过什么？
凉山州森林消防支队宣传干事代晋恺，或许可以用他的文字回答这个问题。
和大众眼中消防员职业略有不同，代晋恺的工作，又称为“火场文书”，同样进出火场，却用另一种方式战斗着。
4月2日，记者整理了近几年来代晋恺的通讯稿，在他的笔下，能看到救火英雄们生前的印记。
沟谷内灭火，差点被滚石砸中
今年3月3日，在冕宁县先锋乡南山村，因村民烧荒，南山村发生森林火灾，直至3月5日10时，大火才被扑灭，过火面积43公顷。
3月4日凌晨，高继垲所在的凉山森林消防支队西昌大队，主要负责扑救火场一处沟谷内的火线，但沟谷左侧山坡上，大大小小的石头因为没了腐殖层的阻碍，不断滚落。该大队随即决定，组建两支三人突击队向火线进发。
高继垲所在的突击队靠近火线后，分三个点打开了突破口。走近其中一个突破口，高继垲眼前出现一片接近80度的空旷斜坡，没有一棵树木。为扑灭腐殖层上的明火，高继垲只能一边将手插进沙土中保持平衡，一边扑打。而此时，他头顶不断有滚石落下，在头盔上留下划痕。
“眼见滚石从鼻尖划过，差一点就被砸中，脑子一片空白。”在稿件中，高继垲回忆起此次惊险的瞬间，他说，幸好，紧急时刻，他迅速侧身躲闪。
但是，躲过了沟谷滚石的高继垲，在28天后的任务中，却没能躲过木里县山火燃爆的危险，从此，“爽约”了和女友的婚礼。
并肩作战的他们没能一起归来
2019年1月29日，是农历小年，本该是合家团聚的日子，因为一道紧急的火情报警，凉山森林消防支队蒋飞飞、程方伟及其他同事赶往了凉山州盐源县前所乡，参加森林灭火。
代晋恺的通讯稿件中记录到，在攀爬到火线上方后，三中队中队长蒋飞飞让其他队员先原地调整，自己带着程方伟和康桂铭两名战士作为先遣侦查组迅速向火线前进。
程方伟在70度的山坡上灭火时，因为脚下踩滑突然向山沟滑了下去。
幸好，他抓住了身旁一根并不是很粗的树枝，一个翻身站起来，满身尘土，继续投入到了扑救工作中。此时，蒋飞飞已绕到他身后，用双手扶住了他，防止他再次摔倒。
29日中午12时林中火灾彻底扑灭。凉山森林消防支队投入了147名消防员参加灭火战斗，扑灭火线7公里、火头6处，处理烟点220余处、站杆倒木80余根。过火面积为80亩，无人员伤亡。起火原因为野外用火引发，火灾肇事者已被控制。
3月31日，程方伟、蒋飞飞再次并肩作战，但这一次，他们却没能一起走出火场。据《潇湘晨报》
新闻推荐
四川日报讯（记者王云何勤华卢薇）“请全体起立”，4月2日下午，凉山州政府新闻办召开的新闻通气会开始前，所有参会人员全体...
木里新闻，故乡情，家乡事！不思量，自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魂牵梦萦故乡情。木里县，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