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厨子

西昌都市报 2018-05-30 00:00 大字

□依乌

我说过,隔壁住着一个厨子,一身的葱花和豆瓣味,只要他在家,我炒菜时都会少放些佐料。他有个习惯,早上打孩子,晚上打老婆,周末休息,周而复始。偶尔消停,也只是为了改天老婆孩子一起打,像一场仪式,我确实弄不醒豁。

据我下来了解,老婆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只不过老婆是后娶的,儿子是前妻的,但这也不至于要打嘛!一家三口,住在我的隔壁,给我想象,也给我困惑。有时候和谐得让人搞不懂,有时候又打打杀杀,似乎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挨打的时候,儿子和老婆都喜欢叫唤,一叫唤,厨子便更加来气,嘴里不停不停地说,我让你叫,我让你叫。然后又不停不停地打,一打就出声一打就出声,很配合,我心想,又不是架子鼓。

有时候我也怀疑,是不是厨子的耳朵有问题,叫唤的声音我都听腻了他却还在说我让你叫我让你叫,还能叫出什么花样呢?又不是中国好声音。

我确实再也无法忍受妇女和儿童配合厨子的声音,在我们老家,谁敢这样打女人?除非他想成为手撕牛肉,等着被人撕来吃。他们有句话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我还没学会袖手旁观,我很想参与一下,但参与一下会不会影响团结?万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把他弄成个熊猫怎么办,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讨厌天天跟一个黑眼圈的人打照面。

那个时候,我是个单身汉,刚留校当助教,还没找到当老师的感觉,跟个大五的学生一样,还是喜欢跟学生和朋友混在一起,我小小的单间,几乎每天都门庭若市,下课的时候,几个老乡学生总爱顺路来视察一下,如果我做了饭就二话不说坐下来开吃,没做的话就会把我的碗拿上直奔食堂,周末更是人满为患,特别是有足球比赛的时候,老乡学生又带同学来看电视,地上、床上、枕头上都坐满人,有时候我自己只能挤在边边角角,踮着脚看,人矮了确实没法。除了学生,还经常有许多唱歌跳舞的朋友爱来我这儿玩,可谓五颜六色赏心悦目,所以隔壁的厨子对我很好奇,有时候站在门口随便说几句,说着说着他就会进我的屋子,以至于后来养成了爱串门的习惯。

其实串门倒也是应该的,但他有个毛病就是爱吹牛,吹得神乎其神,特别是喝了一点酒之后就刹不住车,呱呱呱说个没完,也不看我的脸色。有一次我实在想睡觉了,就跟他说,你先回去吧,你婆娘娃儿还等倒起你呢,明天再说,我要睡觉了。他居然很不高兴地站起来说,嗨,你要撵老子嗦。

我说,是。

我以为他有好实在,原来也是个空心的,被我顶住七寸后酒也差不多醒了,然后就磨磨蹭蹭地回了屋,不一会儿,晚会又开始了,主唱还是他老婆,咿咿呀呀地,一点也不新鲜。我不知道平日里她是怎么挨的打,不过这一次肯定是因为我,早知道她要挨打,我就不顶厨子了。不过从那以后,只要我不喊,他就不敢随便进我的门。不过有一次,我还真的差点胖揍他一顿。

那是个星期天的中午,我们照例站在各自的门口吃面,他说,吃面嗦,我说,是,你呢?他说我也吃面,我心想那说个茄子啊大家都吃面。他说你吃几两?我说加上碗大概一斤半,他说你太能吃了,我说吃得多打得凶。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太适合写台词了,我说完后他就无语了,埋头吃,筷子在碗底胡搅蛮缠,大蒜和葱花齐头并进,直往我这边窜,说句实话,他碗里的内容是要比我复杂得多,好像还有肉臊,一颗一颗拈起来,放进嘴里,故意吃得很仔细。我的海碗里,除了面就是面汤、盐巴、味精、酱油,没了。说句实话,论吃,还是汉族人会吃,我们少数民族,卟吆——杀一只鸡,一顿吃完;哦咿——杀一头猪,一顿吃完;啵——打一头牛,一顿就吃完。如果做成臊子一颗一颗慢慢吃的话,起码要吃好久好久。

至于吃面,谁都会做出一副海纳百川的样子,深呼吸。就在我认认真真地深呼吸的时候。他突然卟——的一声,又卟卟卟地放了几个明目张胆的屁。无论声音还是气味都是极其响当当和臭烘烘。我差一点就直接把海碗扣在他那张毫无人文气息和民俗意义的脸上。在我的老家,这是要出大事的,大事。幸好我这个助教的身份拉了我一把,不然的话我可能会损失一个碗。

他一副很无辜的样子看着我说,咋个?

我认真地盯住眼前这个管得住上面管不住下面的人,放了他一马。

中途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睬他。

但还是因为居得太邻所以没法不睬,有一天他把老婆打晕过去,还一副要不完的样子在那儿骂她装死。我凭肉眼一看就晓得要出事,所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跑过去把她拎起来放在背上就往校医院跑。我原本以为她应该还是有点分量的,谁知道早已被他折磨得骨瘦如柴,没有多少肉了,背着她向前跑时感觉像是在放风筝,太轻松愉快了,这么轻的女人,我算是第一次遇到。但就在我继续向前跑时,我感觉后背一阵叮叮咚咚,回头一看,原来是这个人渣中的VIP跟在后面,不停地用飞毛腿踢她老婆。虽说他是在踢他老婆,但脚力力透纸背,直接作用在我身上,分明是在踢我,我说,你是不是啊!我说,你他妈再试试看。好在他还有点怕我,没敢再出脚,要不然我当即就下了他的蹄子。到医院后,我像撕一张纸一样把她老婆撕了下来,中途被他踢得太紧了。

这之后不久的一天晚上,厨子抓住了一个偷窥者。偷窥者?我好兴奋。

我先是听到厨子破口大骂,他骂得很过瘾,骂一句就一声啪,骂一句又一声啪,估计偷窥者的脸应该胖了。

我怕出人命,就赶紧跑出去绕到屋后面,只见一个矮了半截的人跪在地上,一脸惊悚,不停求饶,一看就是个生不如死的人。

我说算了算了,他说,不得行,老子今天要弄死他,狗日的太坏了,天天偷看老子睡觉,妈的,老子叫你看老子叫你看。那个跪着的孙子又多挨了几下。我发现只要我一搭腔,那个孙子又要多挨几下,所以我干脆就不敢再说了。最后他居然命令那个人跪着从屋后走到前门去,一膝盖一膝盖地走,地上满是石子,就算是不锈钢的膝盖也要走烂。我实在不忍直视,电影电视里都很少见过这画面,想想,脚都麻。

当天晚上,我把偷窥事件跟他打老婆孩子这档事联系起来想了半天,各种画面和可能性都有,后来我觉得有点不对头,再想下去,我也差不多成了另一个偷窥者,于是就算了,

隔壁是个厨子,

我估计,他是做红案的。

(依乌,彝族,凉山州冕宁县大桥镇人,西南民族大学副教授,作家、诗人、编剧、导演和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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