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多苓:视觉映像的人文诠释
□ 杨蜀连
毋庸置疑,何多苓先生不仅仅是四川画坛,更是中国油画界的一位标志性人物。他的作品,在个体的知觉感应下,以觉知、神秘、清净的精神意识,在色彩优雅,笔触细腻,质感清透,蕴含丰富的空间维度上,诠释出意象丰富的隐喻性与奇异混合,并技术性地成功完成了从情绪到视觉图像的精神转换。他在繁复清透的线条勾勒中,表现出具有时代象征意义的某一个宁静孤独的瞬间。他没有任何伪装,注重内心感知,追求灵魂真实。他的作品,看似色彩温和,实则境界高迈而隐喻深刻。在他的画笔下,无论人物还是树木花草,均传递出他观察世界、自然与历史人文的哲学思考。其代表作除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现实主义题材《春风已经苏醒》《青春》外,还有具有浪漫主义情怀的油画连环画《雪雁》《带阁楼的房子》,作品充满忧郁的诗意与人文情怀。他丰富的美术作品,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审视中国文化艺术的清晰的维度。
油画家何多苓先生似乎是一个谜一般的传奇。
他的油画不仅仅在四川画坛,在中国美术界也是一个显著的符号。他被公认为是具有杰出才能的现实主义画家。他的作品,内容与表现手法融为一体,色彩优雅,唯美柔和,风格明显,笔触洗练,境界超然,具有一种绝无仅有的纯静之美与古典气息。特别是他的人物画,每一幅作品中主人公凝视的目光,恍若穿过天际,与你,或者远方默默对视。身边的树林或者杂草似乎将转瞬即逝,这些大自然的符号,犹如过往浮云,在流变中恰恰映衬了那些过去岁月里值得咀嚼的永恒性。他的作品,几十年来,仿佛推开了一堵走向艺术深处的墙,在创作过程中,以看向远处以及回望过去的独特视觉,表现出时代可以冲掉岩层,但冲刷不掉对历史记忆的里程碑似的纪录。他的作品,总是以一种全新的、渐变的、风格多变的绘画语言,出其不意地诠释着画家在独特艺术语境下的个人感知与精神解读,充满着神秘主义色彩以及朦胧的、诗意的意象表达。
最早认知何多苓先生的作品,是在一本画册里偶然看到他的成名作《春风已经苏醒》。很显然,此作品的标题已经在画家的主观意识下被赋予了一种诗意。而画面,更散发出极其深刻的思想性与艺术张力。那片枯黄杂乱的山坡草地,那个若有所思的坐在草地上的乡村女孩,那头眼神纯净的牛,还有那条脑袋望向天空的毛色黑白相间的小狗。笔触繁复细腻精湛,色彩灰蒙清晰,画面在萧瑟、枯萎、清冷中传递出天地之间人、动物、自然的某种神秘主义的知觉与渴求:春风已经在悄无声息中苏醒,冬日枯萎的杂草,或许已经在瞬间那一缕被小女孩、老牛、小狗所察觉的某种先知先觉的讯息里,即将被和暖与翠绿所代替。这幅作品轰动全国美术界,何多苓因此而名扬天下。早在1984年,何多苓先生还画过另外一幅表现知青题材的作品《青春》。这也是一幅闻名中国的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何多苓先生表示,这幅作品是对过去岁月里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一个祭奠,是对他自己所经历过的岁月一个历史性的记录。作品《青春》至今被收藏在中国美术馆。这是一幅我个人极其喜欢的作品,画面中,那些微妙的细节让我凝视而不忍移开目光。这幅作品更深层次的意义远远超过了画面本身所传递的对过去的追忆以及隐喻的象征。
何多苓的艺术创作,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期间,是第一阶段。何多苓深受西方现代诗歌的影响,俄国文学作品以及俄国绘画对他也有极大影响。他特别喜欢美国当代现实主义画家安德鲁·怀斯的作品。怀斯的《克里斯蒂娜的世界》给予何多苓无限的启发与触动。其实,从何多苓早期创作的很多作品里,可以发现他受怀斯的影响极大,受怀斯的人道主义思想启发而创作出属于中国油画家的现实主义题材的优秀作品。我们可以从《春风已经苏醒》《青春》以及《小翟》等作品中,感受到画家通过笔触和色彩的协调性,表现出内心的人文情怀。他在美国期间,看到我国宋元时期的画,惊叹而深受触动,并决定把中国元素引入自己的油画中。他在表现一种画面的叙事感之外,以空间错位、古今融合的意识,创作出一批融合了中国古典题材的绘画作品。这些作品,画面往往是在现代人物的身后,有非常古典雅致的色彩,若隐若现的古代人物以及梦幻般的场景表现了历史的沧海桑田以及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积淀。何多苓以自己独特的绘画语言进行着探索,在某一种意义上来说,他身上潜在的诗性与浪漫主义赋予这些作品强烈的叙事感与神秘主义。进入2000年后,何多苓又开始变化。他回归到了最朴素的表现方式。他探索一种耐人寻味的、叙事性逐渐弱化,而思想性却深邃、微妙、含蓄、丰富的作品。他更加注重作品的题材选择,注重作品的色彩优雅与细枝末节,注重变化与情感诗意。
他说自己热爱油画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油画具有未知的多变性与神秘性。他喜欢在画布上不断地叠加油彩,反复地擦搓,不断地变幻,不断地递进,这样一个精细与激情、色彩与笔触碰撞的创作过程,已经快七十岁的他至今依然享受其中。
近一两年来,何多苓先生的绘画风格依然在变化,不是突兀之变,而是随心而渐变。眼前几幅巨幅油画深深吸引了我的视线,画面色彩典雅、温和、朦胧、神秘。那是《契科夫》儒雅敏感的气质与深邃的眼神,是画家对多年以前根据契科夫小说完成并传播全国的油画连环画《带阁楼的房子》的一个纪念;俄国上世纪二十年代著名女诗人《阿赫玛托娃》修长曼妙的身姿以及回头一瞥的深情,是画家对诗人“你呼吸着阳光,我呼吸着月亮,可我们在同一爱情中生长”以及“你迟到了许多年,可我依然为你的到来而高兴”等经典诗歌的回味与咀嚼;钢琴前的世界著名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戴着眼镜侧身回头,紧闭的双唇,以及透过镜片凝视着远方的深邃忧郁而又警惕忐忑的双目,让人过目不忘。这些画面的优雅格调是如此朦胧、阴郁、诗意与迷蒙,既是远方遥远年代的特定絮语,更是对他们最深情的追忆与回望。他们仿佛就站在我们的面前,静静望着我们。
初冬的成都,天空是低沉的灰色。荷塘月色的大片荷塘,早已凋零而萧瑟。艺术家聚集的蓝顶艺术馆何多苓工作室,空旷巨大。墙壁四周堆满着他的油画作品,其中几幅大画已经包装完毕,即将发往长沙市参加展览。此刻的他,风尘仆仆赶来,很麻利地脱下外套,一边画画,一边接受我的采访。很显然,他是一位有着双轨迹思维运行功能的人。他一直站着画画,并反反复复来回走动。每每画完几笔,就用纸搓搓擦擦,以淡化色彩的厚重感,凸显色彩的清透,他喜欢不断叠加色彩,不断变化色彩,有时候,也灵活多变地一挥而就。每每画完一个部位后,他会后退几大步,微微偏着头,眯缝着双眼静静观看画面效果,这一瞬间,他往往会停止说话,满头的自然卷发杂乱而个性,他盯住画布的双眼,温润而专注,此刻的神情,瞬间散发出一位杰出艺术家的独特个人魅力。
他思维敏捷,身形矫健,充满活力,外型、谈吐、思维完全不像一位已经六十九岁的人。“我喜欢与年轻人打交道。”他坦率地表示,“我个人觉得,一个人有趣、幽默非常重要,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据他说,四十岁以前,他非常喜欢打篮球,现在因年龄渐大而不得不放弃。采访中,与之交谈,能明显感受他内心异于常人的强大敏锐以及幽默丰富。他说:“我从不停笔,每天必须画画,画多少也是画,不画就不舒服,当然,像我这样站着画画不停走动也等于是运动啦。”
1948年,何多苓先生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位经济学家,母亲是一位行政人员。幼儿时,他就显露出绘画天赋。21岁时,他下乡从成都来到凉山州冕宁县一个彝汉杂居的乡村,并在这个极其荒芜艰苦贫瘠的地方干了四年,后返回成都,在成都幼师任美术教师。1977年,中国恢复高考,已经29岁的何多苓考上四川美术学院,与罗中立、程丛林、高小华、张晓刚、龙全等同班,与著名画家周春芽同级。何多苓以优异成绩于四川美术学院研究生油画专业毕业,进入成都画院工作成为职业画家。谈起《青春》的创作初衷,何多苓回忆起1969年下乡前,他把父亲的文学家朋友带到家里的很多中国古典名著席卷一空,扛着这些书来到凉山州。所有人回忆起知青岁月时,几乎都是艰苦、孤独、贫瘠与苦难。何多苓恰恰相反,他说:“下乡那四年,是我一生中最愉快的日子,或许,因为年轻,因为自由。”
他承认,那里有着今天的人难以想象的非常态的艰苦。
但他就这一句带过,几乎不再谈1969年至1973年间他一个人在西昌度过的难以言说的困苦。他一边画画,一边回忆着在冕宁的日子:读书,看星空,爬山,躺在草地上无边无际地遐想。“我的文学基础课几乎就是在冕宁扎实地阅读完的。我太佩服那个年代的翻译家啦,水平极高,我读那个年代版本的语言凝练精彩的雨果的《悲惨世界》、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还读《安徒生童话》等等,眼前就是一个丰满深邃的精神世界。我的眼前,四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山,我抽空四处爬山,登高望远,探险探奇,大汗淋漓,觉得非常充实而愉快。”
有人说,思想需要有放纵的思绪来点缀,而成熟的果子需要有枯萎的叶子来点缀。或许,他的坚韧,源于他过往的经历;他的豁达,源于他的灵魂清澈;他的骄傲,源于他内心的强大;他的幽默,源于他如清泉般的智慧;他的清高,源于他的真实;他的随和,源于他的自信与天然。
何多苓的骨子里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书卷气与随和,恍若冬天里一缕暖阳,使这条紧靠着大片枯萎荷塘的小路整个穿越了寒冬。当越来越多的美术爱好者渴望能够更多地看到何多苓先生的绘画作品时,他已经在成都冬日的寒冷与萧瑟里,一边绘画一边忙碌奔波于2018年春天即将在蓝顶艺术区开馆的何多苓美术馆的筹备工作之中,相信,这一喜讯将会给全国美术爱好者带来近距离品读何多苓先生艺术作品的和煦春风。
艺术简历
何多苓,男,1948年生于四川成都,中国当代抒情现实主义油画家的代表,“伤痕美术”代表人物。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油画学会理事,国家一级美术师,成都画院艺术委员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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