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会理
□ 晓林
昨晚我又梦回会理了!梦里我又回到了气候温暖、阳光明媚的小春城,又回到了红军长征召开重要会议的地方,回到了久负盛名的中国石榴之乡,回到了国家攀西战略资源创新开发示范区的腹心,回到了我去过无数次的有色金属之乡。会理,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我要去会理,我要沿着几十年来最常走的路线去会理,就象梦里一样:先从成都坐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攀枝花,再乘两三个小时汽车到会理最南边也是四川最南边的拉拉铜矿,它在金沙江左岸,右岸就是云南禄劝县。作为著名的环境优美的矿山,它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就在全国率先实现了废水零排放。
我要在会理县城吃一碗鲜香沁人的羊肉粉,逛逛钟鼓楼、北门城楼、白马寺等古建筑,去体验一下古法造纸和绿陶特制技艺;再到石榴文化广场,品味曾为古代贡品的关河菜籽园那独特的软籽石榴;更要瞻仰“会理会议”遗址,感悟红军长征到此终于议决北上的伟大。
历史文化名城会理新貌(杨安文 轩视界)
会理锌矿天宝山矿区外景(王建国 摄)
会理钟鼓楼(翁锐 轩视界)
心系会理
我第一次去会理是1986年11月25日,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身临矿山,而且它与我的生日紧邻。那天我刚从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调入中国有色金属工业总公司成都环境监测中心,上班的第一天就直接上火车,参加全国有色系统放射性普查,我们负责四川片的工作。先从会理拉拉铜矿揭幕,从此我与有色金属工业结下了不解之缘,逐渐熟知了露采、坑采、入选品位、精矿品位、剥采比、回收率、贫化率等等矿业名词。
几十年来,四川省有色金属行业蓬勃发展,仅拉拉铜矿就由最初一百吨日采选发展为今天七千吨日采选规模。我个人也从一个年轻的环境监测人员,经历了全省有色金属行业的环保管理、安全和环保管理、行业综合管理、工业综合管理等多岗位的锻炼成长。虽然工作领域越来越宽,但仍心系有色,心系矿山,心系会理。
新中国成立70周年了,我工作几十年也快退休了。跟大多数人一样,退休后想到处走走看看:夏威夷的阳光海滩,加拿大的红枫叶,冰岛的北极光,古罗马的竞技场,还有莱茵河、多瑙河、伏尔加河、富士山、阿尔卑斯山等等,都是我慕名已久,从未去过的名胜。不过我从心底,从灵魂深处最想去的地方却是工作几十年、去过无数次,近年由于岗位变动而没能再去的会理。
是的,我要去会理,我要沿着几十年来最常走的路线去会理,就像梦里一样:先从成都坐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攀枝花,再乘两三个小时汽车到会理最南边也是四川最南边的拉拉铜矿。它在金沙江左岸,右岸就是云南禄劝县。作为著名的环境优美的矿山,它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就在全国率先实现了废水零排放,至今仍是我国重要的铜矿山。
在这里,我要再次看看由小露天采场改造成的雨水收集和全矿水循环系统——我心中最秀美的“天鹅湖”,它是矿工们巧夺天工镶嵌在矿山上的明珠;我要再次感受正在全力出矿的大露天的恢宏气势;我要再次见证由老尾矿库改造成的绿茵球场上矿工子弟们的飒爽英姿;我要再次眺望新尾矿库那博大的胸怀;我要再次站在矿山之巅亲近那富含铜钴钼金银铁硫的宝藏。
我要再次俯视千米之下犹如金蛇蜿蜒,又似彩练飘飞的金沙江。我要再次对望江右岸的大山,与云南有色的老朋友高呼欢言;我要再次背上干粮,迎着朝阳,沿着八级泵站高高的龙尾,顺势下到千米之下的江面龙头,再次欣赏奔腾咆哮的金沙江水乖乖地被这钢铁巨龙强力吸取到矿山之巅。
然后,我要再次依扶着钢龙憨实强壮的身躯拾级而上,每到一级泵站,都喝喝水歇歇脚,回望一下越变越细小的滔滔金沙江,再继续紧咬牙关攀登,一定要赶在日落前回到矿山顶峰,沐浴七彩晚霞,拥抱夕照金沙,享受壮美拉拉的灿烂辉煌。
回望会理
出拉拉铜矿过洛东铜矿、绿水铜矿北上六十公里,就是我心心念念的中国最早的镍矿——它在采选冶上均配套齐全,现已列入中国工业遗产保护名录的会理镍矿。我一定要去亲眼看看这个1958年以大跃进的速度开建,1959年成功炼出了新中国第一块高冰镍,结束了我国镍金属纯粹依赖进口和从废金属回收镍的历史。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担负了全国镍矿生产70%以上任务的那些主井、选矿厂、冶炼厂、矿部等,作为工业遗产的它们保护得是否完好?
我一定要回访曾经被滚滚冶炼浓烟熏得寸草不生的荒山是否如愿以偿重披苍翠绿装,要去巡察昔日的尾矿库复垦后的植被是否更加茂密昌盛;一定要去拜望那些当年从全国各个专业优选出来的能工巧匠,他们许多是从大城市经过几十天的卡车、马车、牛车和步行到这个山沟沟安营扎寨,然后开山放炮,挖矿炼镍,一干就是一辈子,一干就是几代人的共和国劳模英雄们。他们从没坐过飞机,最大心愿就是这辈子能坐一回飞机上北京去看看天安门,可当他们听说自己用血汗浇铸的第一块镍要坐飞机去北京参加新中国成立十周年庆典时,笑得整夜睡不着觉,比自己要亲自去北京还亢奋……
一定要去拜访当年住棚户区的老矿工是否都迁入了新房。他们从1958年就无怨无悔地在干打垒的简陋狭窄工棚里,一住就是几十年,他们就是在这些棚户里翻箱倒柜,翻出自己珍藏的红绸缎,精心包裹打扮着新中国第一块高冰镍,就像送别自己出阁的闺女,每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无比的依依不舍的笑容……
一定要去聆听当年已七十四岁的郭老(沫若)在此被矿工艰苦奋斗的精神和伟大成感动得诗情澎湃,当场写下的“水调歌头”是否还在力马河畔流淌吟唱;一定要去凭吊1993年9月1日特大泥石流摧毁的采选厂和百多户工棚:好端端的镍矿瞬间没了,家园没了,老矿工哭了,儿童们哭了,铁汉般的矿长哭得像没了娘的孩子。闻讯赶到的我们也忍不住一起流泪、捐款、重建!
我一定要去寻找那位"矿山好女人",是她半夜偶然发现泥石流征兆,一家一家地把工友叫醒,创造了没有一人伤亡的奇迹!我要慰问这位从未接受过任何宣传报道的普通女工而今生活是否安好?
体验会理
离开力马河沿108国道继续北上,经鹿厂银铜矿、会理大铜矿、白草洞铜矿,前方就是享有“川滇锁钥”美誉的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会理县城。我要在那里吃一碗鲜香沁人的羊肉粉,逛逛钟鼓楼、北门城楼、白马寺等古建筑,去体验一下古法造纸和绿陶特制技艺,再到石榴文化广场,品味曾为古代贡品的关河菜籽园那独特的软籽石榴;更要瞻仰“会理会议”遗址,感悟红军长征到此终于议决“北上”的伟大。
出县城再继续北上六十八公里到达会理的最北端,在与德昌、米易交界的甸沙关,那就是具有数百年开采历史的会理锌矿了。在会理锌矿,我要先到豹子沟尾矿库去,要再一次仔细检查初期坝是否稳固,子坝是否有管涌,坝面干滩长度是否足够长,溢流水、渗流水时是否清澈,遇暴雨是否跑浑……
接着我要再上天宝山,要像当年检查井下安全那样穿着长筒雨靴、工装,戴上安全帽挎上五节电筒,从四中段的残洞钻进去,逐一钻到五六七八九中段,井下的主平硐、沿脉、穿脉、竖井、斜井、溜井、通风井和所有工作面,掌子面一个都不少地走到位,看到位,检查到位。
记得第一次下矿井,面对黑黢黢、阴森森的井硐我眼黑心怵腿发软,手电一照才发现头顶像下雨,洞壁水四溢,脚下全是混着泥水的乱石,真是三块石头夹块肉呀!一路边趟边摸边走,低矮处要低头猫腰,陡坡处要四脚爬行,危险处要人牵着扶着。早上九点下去,要下午四点多才出来。电筒的电池已差不多消耗殆尽,内衣被汗水湿透了,外衣被矿井水湿透了,加上溅的蹭的泥浆,完全变成了天然迷彩服,两只脚就像被泥浆包得严严实实的叫花鸡。而同行的矿工却走得轻松自如,身上比我干净得多。与其说是我去检查安全,不如说跟着老矿工现场体验学习。
我还要去谢谢那个对我说“谢谢”的彝族兄弟。一次在井下我经过五中段黑破(黑色破碎岩石)地段,见几个工友正在用坑木架厢支护,我忙提醒面临碎石不断垮落的工友注意安全,可一个彝族兄弟却冲我吼“走开走开!”我又遇到对“学生干部”不买账的愣头青了?我刚想冒火,却被他一把拽到一边,几乎同时,一块似我脑袋大小的碎石冒落在我脚前!我完全愣住了,他却笑笑:“谢谢你老兄福大命大,保住了我们这月的奖金。”然后就继续忙他的活了。
后来才知道,类似的冒顶片帮在井下是不足挂齿的家常便饭,可如果不是他一吼一拽,那块碎石即使不要我的命,也一定伤我不轻,此后也就没有我这个省安委会颁证的非煤矿山安全“专家”了。
朋友,昨晚我又梦回会理了,那里有太多人和事在呼唤我。没错,我退休后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会理,是中国的会理,是有色的会理,是咱们的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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