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上的那束火
□郑艳
多少年来，凉山地区的火把节，都是我非常向往的。印象中，应是满城的男女老少，着彝族盛装，围着巨大的火把，载歌载舞。火光映着舞动的人们，脸上满是幸福安宁的笑容。
那一丛火，每年都在我心里燃烧着，呼唤着我。今年，我终于按捺不住，前往凉山州布拖县，只为亲眼一睹火把节盛容。布拖是彝族火把文化的发源地，有“中国彝族火把节之乡”“阿都高腔之乡”“彝族银饰之乡”等美称。
我从成都乘火车到西昌，然后翻过泸山，向大凉山深处出发。一路上都能看见按捺不住心里激动的孩童，早已点起火把，在自家屋子前挥来舞去，还大声地唱着歌谣，虽然听不懂，却能听出快乐。
到达布拖的第一个夜，空气中飘浮着火的味道，耳朵里听着彝家的歌谣，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清晨，听得街上环佩叮铃，人声鼎沸，早起的人们已盛装在身，打着黄油布伞，约上亲朋邻居前往火把广场。我也赶快拿起相机就跟着出了门。
该怎么描述我眼见的场景呢？那些看上去都是彩衣长裙，但细看却都各有不同。这些款式多姿多彩的服饰，带着浓厚的地域色彩，红、黄、绿、橙、粉等各种灿烂夺目的美，做成镶边或绣花的大襟右衽上衣、七彩的百褶裙。披着洁白或深蓝的查尔瓦的人们，头上会戴着相对简单一点的帽子，但最惊心动魄的是戴着银饰的女子们。
布拖彝族自古喜爱银饰制品，形式多样，有缀泡的头饰，有不同纹样镶嵌而成的镂花的领、领扣、领饰，姑娘们头上、胸前都披挂银饰，颇显雍容华贵，妩媚无比，姿态万千。相比起来，她们的手、腕饰比较简单。通常腕上饰一个或数个手镯，指上饰以银质的戒指，但无论戒指还是手镯，其工艺制作却都是独特、精美别致。当彝家女把这些银饰自上而下地穿戴在身上时，那种美，让人看了都不敢呼吸。
我跟在这些盛装的人们后面，一路来到了早已人山人海的火把广场，远远听着歌手们的演唱，有的响彻云霄，有的清脆悠远，响遏行云，余音绕梁。最精彩的是火技表演，舞者在台上单手举起数十斤重的铁架，铁架上涂了油，燃着熊熊大火。舞者不仅将铁架舞得行云流水，还让在场的姑娘小伙子们尖叫不已，将火把节的序幕徐徐拉开，激情点燃。
火把节期间，村民第一天打扫房屋，并用牲畜肉和荞粑祭祀祖灵。入夜，点燃火把，围绕着锅庄边转边念祈福语，以消灾避祸，祈祷丰收。第二天，村里男女老幼穿着彝族节日的盛装，在户外开展大火把活动，他们组成无数条长长的火龙，穿梭于山山水水之间，在火把场，成千上万的人们围着熊熊篝火，跳起欢乐的达体舞，欢呼雀跃，载歌载舞，直到黎明。第三天，开展延续千年的选美（以村为单位，在本村女孩中选出最美索玛花，男孩中选出最俊雄鹰）、民族体育竞技，斗牛、斗羊、斗鸡及赛马。
随着夜晚的来临，街上的人们比白天更多，十字街口都堆有丈余高的大火把，举着小火把的青年、孩童笑逐颜开，等待点燃时刻的到来。
夜色越来越浓，天空中繁星点点，云朵慢慢失去了光亮。蓦地，一朵烟花冲上云霄，再“砰”地散开，在空中散放出极端妩媚。“开始啦！”人群躁动起来。
有人手持着火炬，缓缓向场中巨大的火把走近。在他指尖上燃烧纠缠的火，越来越亮。人们屏住呼吸，等待那激动人心的一刻的到来。
“呀！快看快看！”又有孩子在尖叫。我扭过头寻找，很轻松就定格在遥远的山边，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火把长龙，跳动的火苗蜿蜒数里，像银河繁星缀满山岭，似火龙出山飞舞翻腾，从远处望去，黑夜流光溢彩，美不胜收，壮观之至。
“轰”，场中的火把也点燃了，腾空而起的火，夹杂着火星，直冲天空。与此同时，欢快的音乐响起，大家围着火堆跳起了舞。孩子们手中的火把也点燃了，在空中随意扭动着，划出一道道痕迹，流光溢彩。
这是火的海洋，火的世界，亲情的火把、爱情的火把、欢乐的火把、幸福的火把，都燃起来，燃出精彩、点亮梦想……
彻夜，无眠。第一次目睹盛况，震撼不已的我早已忘记了自己，跟着彝家少女少年们一起唱啊跳啊，不知疲惫，忘记时间，眼中的那一丛火，是汉彝一家亲，是日渐繁荣的大凉山，是彝家的希望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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