杮子红时家家暖
记事
□阿炉·芦根一
一大早，帮扶工作群的信息就爆出连环响，原来是同事小熊在吆喝“生意”，“好消息，好消息，我的帮扶户大量出售纯粮食猪腊肉和生态鸡，有需要的同事赶快跟我联系，手慢无……”
帮扶村是金口河区永胜乡顺河村。小雪已至，顺河更加澄鲜动人，叮咚之声在冷凉的空气中传得更远。薄雾与层层山峦静中藏动，一任微风款款运笔，将自己铺展成横空的水墨画卷。两岸林木拖着绵延不尽的色彩，向顺河的两头伸展而去；大块的天然绿盘之中，不时探出一树金黄，那是银杏树；不时闪出点点旭日黄，那是杮子，还有瓦青，还有墙白……
杮子初红，收成入贮，游子渐归，不疾不徐地筹措着过年的事儿。人们开始陆续宰杀年猪，熏制腊肉。有发展生猪养殖，专门当年猪卖的；有算了算，保够一家老小一年食用，将剩余卖成钱的。
小熊的帮扶户叫旺佳，原本通过农村劳务培训、输出，在外务工，一年少说余钱两三万。但是今年身体不得劲，不能外出务工，又不愿白白“搞砸”好不容易拼下来的高质量脱贫户的荣光。咋法整？小熊跟旺佳商量起来。家有底子，手有技术，心有动力，不愁不得发展，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那间当时只养着一头猪仔的宽大猪圈。说干就干，小熊拍胸脯保证销路，旺佳拍掌保证养出几头牛大的肥猪之际，脸颊随之透出暖暖血色。
腊肉两个字，在山乡冬季抽出丝丝暖意，随着新年的到来越来越强烈。
二
走进集中安置点，一棵挂果不密不疏的杮子树从一角青瓦白墙的屋檐斜搭下来，垂手拿着沉甸甸的杮子，迎面鲜亮着，轻轻摇着。
帮扶干部刘老师喊响一个人的名字，立即呼应的是明香奶奶。“老表，老表……进来烤火，快进来烤火……”声音简直可以称得上洪亮，使人感觉一个异常硬朗的老者马上就会迎上来。但是明香奶奶今年已经八十二岁了，而且患有“三高”，血脂高，血糖高，血压也高。“不对不对，应该是‘四高’！”“那一‘高’是啥子‘高’呢？”“当然是年‘高’呀！老表！”
明香奶奶的老伴在旁帮衬听力，补充或强调，偶尔捂着空空嘴洞嗔嫌地“嘿嘿”笑。
明香奶奶耳也背，“老表”要大声说，她也要大声回话。她口中的“老表”并不是亲戚上的老表，而是她家的帮扶干部，我们单位的刘老师，这声声“老表”她已经喊了五年。
明香奶奶老两口是留守老人。她总不无担忧地叹声说儿子不常在家，指不定哪天就一睡不醒了，得要个人时时喊着喊着……于是刘老师隔三岔五就来“喊一喊”，邻居们也主动那般“喊一喊”，这一喊，已经五年了。
明香奶奶总说老两口报答不了“老表”的恩情，只希望一起过个年，尝尝自家的腊肉。她说他的儿子今年准备了很多腊肉，比屋檐上的杮子还多哩。
说着说着，明香奶奶就会带起哭腔，她又想起发生在前年的那件事。“要不是雪梅姐姐，我早就没有了，医生说再迟30分钟，就真没有了。”她说的雪梅姐姐是顺河村第一书记，前年明香奶奶突发并发症，眼前一黑，瘫倒在地，动弹不得，急送百公里外的市人民医院，但仓促之中程序不全，无法立即入院，人们只好打电话求助雪梅……当得知明香奶奶脱离危险，她的邻居、远房亲戚纷纷打电话给雪梅，道谢声、喜极而泣的声音，经由电波交织成一道久久不散的彩虹，紧扣此心与彼心。
明香奶奶总说老两口报答不了“雪梅姐姐”的恩情，只希望一起过个年，尝尝自家的腊肉。这是明香奶奶的至高盛情，血浓于水。
后来我才晓得，明香奶奶叫所有男性帮扶干部为“老表”，叫所有女性帮扶干部为“姐姐”，而大家都叫她明香奶奶。所有帮扶干部都是明香奶奶的亲人，明香奶奶是所有帮扶干部的亲人。
小雪已至，杮子更红，新年不远。
三
小雪过后在顺河村下乡，大家最担心“走不脱”，常常是几家人排着队，硬要请大家去吃庖汤。家家派出最“强硬”的主儿，或拦路“劫人”，或跟踪纠缠，前拉后推，直到妥妥地坐在餐桌边。用老百姓的话说，不吃饭，就是不当自家人，就是不想真心给老百姓办事，还说不吃农家饭就没力气搞好乡村振兴……
临走时，我们的包里、衣兜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塞满鲜黄的杮子，它们还未完全成熟，但主人家说，拿回去搁阴凉通风的地儿放放，就会熟透如甘，今年的杮子格外甜，不信大家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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