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自学成了半个化工专家
调解成功后,双方当事人向合议庭成员送来了锦旗
▲合议庭成员研判案情四川法治报全媒体记者 刘任
为了解决一起跨度近1年涉案金额近1500万元的商业纠纷,办案法官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学习研究化工知识,几乎成了半个“化工专家”,近日,乐山市五通桥区法院成功调解了这起商业纠纷案,两行业巨头从争锋相对到握手言和,甚至还准备继续开展商业合作。
乐山中院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随着政法队伍教育整顿的逐步推进,乐山法院推出了“法润嘉州”司法惠民十大行动,为群众办实事,着力服务改善民生,本案的妥善化解就是司法惠民的一个典型代表。
价值1500万原材料 买家买了用不了
2020年1月,注册地为乐山市五通桥区的新能源企业A公司来到了五通桥区法院,要起诉其原材料供应商,即注册地在陕西省西安市的化工材料B公司。A公司工作人员告诉法官,2017年12月,A公司与B公司签订了化工原料的供应合同,根据合同,B公司应向A公司提供总价值约2500万元的不同类别的树脂,其中一种名为“精馏吸附树脂”的,系A公司用于生产多晶硅的一种辅助用化工原料,极其重要。但是B公司2019年交付给A公司的此类树脂,经A公司内部测试,并不符合合同中关于树脂的技术指标和相关参数的约定,导致A公司无法按正常的工艺流程进行生产,故要求退还已经交付的156立方米精馏吸附树脂,并要B公司退回货款,并支付因为产品不达标对A公司造成的损失约1500万元。
该院的法官彭红松在接到这一案件时,正好处于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之时,只能通过电话、邮件与被告B公司联系,在得知A公司起诉自己后,B公司委托了律师并反诉A公司违约,要求其赔偿自己的损失。A公司则是申请了财产保全,请求法院查封B公司一个外汇账户存款,双方你来我往,毫不退让。
案件涉及高新技术 双方各有专业指标
经过调查,彭红松得知,A公司系一家国内领先的光伏产业集团的下属子公司,专攻多晶硅产品,5年前才在五通桥区建了一个新厂,采购的树脂就是给新厂用的。另一边,B公司也是一家主板上市公司,以树脂产品为主,产品占据了国内近70%的市场份额,无论是技术还是产能都可说是行业领头羊,声名远播。可以说,双方都是行业“巨头”,根据这一情况,本着对双方企业负责的态度,五通桥区法院组织了由彭红松担任主审法官、另两名资深法官组成的合议庭审理该案。
2020年4月,案件第一次开庭。第一次开庭,用彭红松的话来说:“真的是大开眼界,双方除了律师以外到场的都是各自公司的技术负责人和骨干,加起来有10多人。律师着眼于合同条款,其他人却是为了技术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原来,所谓的“精馏吸附树脂”是在生产多晶硅的流程中用来除去多晶硅原材料中含有的杂质硼的。这一技术应用的时间并不算长,至今不过五六年时间。2017年,A公司建立新厂改进了生产流程,才开始采用这一技术。当时为了采购“精馏吸附树脂”,A公司是采取公开招标的方式,参与投标的B公司提供了样品并通过了A公司实验室测试,最终成为其供应商。本着这一点,B公司并不认为自己提供的产品有什么质量问题,即使树脂参数有部分不符合合同上的参数要求,也完全可能是A公司储存的问题,毕竟从交货到最后双方对簿公堂已经超过1年的时间了,而B公司律师说:“树脂这种东西在常温储存状态下,含水率等指标是会发生变化的,按照合同约定,A公司应该在收到货物1个月内就抽检,有问题应马上提出异议,而不是在近1年后才来说有问题。”
业内“大牛”出庭 法官自学化工知识
基于B公司提出的质疑,A公司很快向法庭提供了新的证据:A公司的一家兄弟企业使用同样的生产工艺和流程,同样使用B公司提供的“精馏吸附树脂”,却发生了无法正常生产的问题。因此,A公司的母公司某集团下发了技术文件,文件载明:“精馏吸附树脂在活化工程中,树脂官能团是因为与原材料中含有的四氯化硅发生反应,导致生产流程出现问题。”B公司则回应:“除硼树脂的功能就是在于通过官能团吸附三氯氢硅中的硼杂质,来达成除硼的效果。若官能团与四氯化硅发生反应,则该功效就成了空谈。一定是A公司生产工艺上出现瑕疵,才会失败。”
随后,法院组织双方第二次开庭。双方为了证明自己技术上的权威性,都找到了行业内的专家来做顾问。A公司找到了四川大学化工学院的教授,而B公司则是找到了西北工业大学的专家,双方都是行业内技术“大牛”,但他们对树脂是否会造成生产失败,均持有不同的意见。
到这里,合议庭的3名法官遇到了极为严峻的挑战,因为他们没有化工专业的学历和经验,合议庭成员王利群说:“即使一个大学本科生甚至硕士生,也很难参与这种高新技术的讨论。”为了搞清楚技术性的问题,彭红松等3人一边要求当事双方提供更多关于生产工艺和流程的资料,一边又通过网络和第三方机构寻求技术支持,自己也用业余时间查阅化工和光伏产业的资料。为了这起案件,彭红松和同事们查阅了近千份资料,积累起来的文件有一尺多高,彭红松花了近3个月的时间,自学了关于化工材料学和光伏面板制造的专业知识。他告诉记者,学习这些并不是为了明白产品是怎么制造出来的,而是为了能够发现双方提供的证据在逻辑上存在的问题。
最终,经过反复查阅资料,彭红松发现双方提供的资料都存在问题,这些问题有可能就是双方爆发矛盾的原因。
比如,A公司提供的证据显示,A公司在2017年用B公司的树脂进行了实验,确认符合自己的要求。但是集团公司又因为同样的树脂导致无法正常生产,问题出在哪里呢?彭红松告诉记者:“首先,A公司集团所使用的生产工艺是自行研发的,当时出问题的那批树脂的量级和做实验的树脂的量级差距极大,这种情况下在达到一定量级后树脂会否有其他反应,这需要专业机构来进行司法鉴定。其次,B公司生产树脂的流程涉及到商业机密,他们基于保密的原因,一直不肯将生产工艺和原材料成分详细的资料提供出来。而双方找到的专家,争论的焦点也并不是树脂是否有效,而是树脂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是否出现其他反应导致生产失败。”
诉讼成本或逾千万 法官调解促双赢
现在问题的症结找到了,彭红松让双方各推荐了一些专业鉴定机构,希望通过司法鉴定的方式拿到准确的结果。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之外,专业鉴定机构纷纷表示自己可以做一些基本的实验,但是却不建议把实验结果作为判案的依据。彭红松说:“专业机构可以根据需求对树脂的功效进行实验,但是依然受限于量级。他们告诉我,1升树脂实验没有问题,并不意味着10升没有问题。同样的,1立方米没有问题,并不意味着10立方米也没有问题。科学实验是严谨的,除非进行全面测试,不然这样先进的工艺,机构也无法片面的说有问题或者没有问题。”
若要进行全面的测试,那就意味这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根据鉴定机构的说法,至少需要上千万元的资金和充裕的时间,才能拿到最终的结果。为了解决一个1500万元的纠纷,却花掉1000万元的成本,这明显是得不偿失的。合议庭面对这样的情况,决定还是促成双方和解。合议庭成员许桥说:“A公司虽然是乐山本地企业同时也是原告,但是我们作为法院并不会偏袒某一方,而是希望这起案件能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如果启动司法鉴定程序不仅耗时长成本高,而且双方都可能存在不确定的诉讼风险,加之该案涉及到商业机密和商业信誉,如能调解解决纠纷,符合企业双方最大利益。”
为了保障当事企业的利益,合议庭3名法官分别与双方进行沟通。彭红松认为达成和解的基础是存在的,首先,A公司采购的树脂基本没有使用,并没有大的损失。而这些树脂在储存过程中可能出现含水量增高等情况,B公司所拥有的技术可以将其回收再加工,一样可以继续销售。
经过两个多月的调解工作,今年年初,双方一致同意,A公司向B公司退货,B公司向A公司退款,双方各自承担各自的损失,并迅速执行到位。长达1年的案件到此终于结束,这让3名法官都松了一口气,另一边当事企业也对结果很满意。彭红松对此表示:“真正让我们觉得骄傲的,是经过这几个月的调解沟通,不但顺利解决了纠纷,双方还表示以后还会在其他项目上面继续合作下去,这个双赢的结果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大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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