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古寨,安放一个夜晚 □朝颜
黄昏时分,我们走进了万寿古寨。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土家寨子,托起寨子的山便是万寿山了。
在第一道寨门永安门,我们便遭遇了拦路的土家小伙和土家妹子。小伙子壮实帅气,姑娘们窈窕秀丽,一条结着大红花的红绸带拦在中间,鼓声咚咚地敲响了,清脆的土家山歌便像清泉一样从土家阿妹的口中汩汩流出。听了热烈的敬酒歌,喝下甘甜的拦路酒,寨门于是哗的开启了。
其实早在战乱年代,万寿古寨更像一座堡垒。寨子四面悬崖绝壁,仅寨东有独路可攀。寨子里的人将前、内、后三道寨门层层封锁,便形成了易守难攻之局势。明末著名女将秦良玉曾在此筑寨御敌,远近闻名。如今漫步寨子,仍可见保存完好的白杆兵营、旗台、点将台、官厅、练兵场、杀人坝等遗址。寨子里的土司纪念馆内,陈列着诸多战事塑像,以及相关的文字说明,记载了八百年来当地英雄抵御外敌的一系列故事。
说真的,我很难进入那些故事中,去追寻那些曾经的辉煌与苦难。你看这山寨里大红灯笼高高地悬挂着,天井上巨大的水缸妥妥地安放着,木质的阁楼与石质的廊柱无不雕工精美,让人脑海中浮现的是富足幽静的庭院闺阁日常;场院里,土家的女人在剥蒜,熏肉悬挂在屋檐下面,一个陶质的大酒瓮架在火堆上,怎么看去,都是一副祥和自足的美满生活情态。
夜幕降临之时,摆手堂前宽阔的院坝里,上百张方形餐桌挨挨挤挤地排开来。烟灰色的旧竹椅,土制的瓷碗,粗笨的长筷,一股浓浓的乡土味道扑面而来。如此浩大的露天筵席,我是第一次亲历,何况今晚吃的是正宗的土家菜,难免让人心生热切的期盼。
菜未上桌,舞台上的土家大戏却开场了。几只大鼓依序摆放,击鼓者女子披发,男子赤膊,所着衣裳颇似兽皮。伴着有节奏的鼓点,女子的长发有力甩动,时而遮面,时而冲天,狂野热辣之气迅疾铺排开来,似要将人带入某种原始而荒蛮的境地。
许多人围过去拍照,我有一些呆怔,从舞台脚下退回属于我的那张旧竹椅中。夜色渐浓,灯笼便都亮了起来。在略显昏暗的光影下吃饭,桌子和椅子都是矮的,需弓了身子方可搛菜,像极了儿时的乡间生活。面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人,恍惚间便有了一家人的感受。
满满的一锡壶酒端了上来,起初我以为是甜糯米酒,虽无酒量,但幼时那记忆中的甜醇,依然回味无穷。杨启刚为我倒酒时,也就爽快地接了。谁知一入口方知为度数颇高的米烧,三两口下肚,醉意便上得胸来。
饭后,竟与鲁院同学走散,人影憧憧,无处可寻。我和娜仁琪琪格、顾丽敏汇在一起,我们拉着手笑说,只要我们仨没走丢就安全了。顾丽敏是初识,第一晚半夜抵达重庆,一推门她是同室。次日上午我们同游歌乐山,交谈中发现有许多共同的朋友,颇感此间缘分。知晓娜仁琪琪格的名字早在多年以前,第一次见面,才知她原来是南宁民族班同学苏笑嫣的妈妈,也是奇缘。娜仁骨子里的那份天真、热情,使得任何人与她走近,并不觉出隔阂。第一次,我就认定了她是个好玩的人。
夜沉入深浓的黑,每个人却都兴犹未尽。坝子里架起了几堆木柴,土家妹子穿着红的、蓝的、绿的民族盛装,团团地围成几个大圈。音乐响了,篝火就要燃烧起来,土家摆手舞就要跳将起来。娜仁拉着我说,一起加入她们,去跳舞吧。我知道自己从未跳过,也许终将露出拙笨。但她的眼神里递过来那么多的热切和鼓励,也或者因着酒精的作用,我心里有一丝微微的驿动,那些胆怯和腼腆被抛弃了。旁边的土家姐妹好奇地打问我们自哪儿来,当听说皆是全国各地的作家,她们质朴坦诚地说:“那多好啊,把我们这宣传出去,我们的日子也许会更好过哩。”一个妹子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跟着我跳,很简单的。”我的手掌和内心里泛过一层又一层的暖。
音乐那么奔放,在火光的映照下,土家姐妹的眼睛里闪动着那么多晶莹。我在那一张张忘情的脸上,寻找到了人世间最纯洁最松弛的笑容。拍手、跺脚、拧腰、奔跑,我的舞步融入其中,渐渐娴熟,渐渐成为大地上和谐的一种。我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以及背部汗水洇开的花朵,这一切多么美好。
篝火烧得越来越旺,我们手牵着手冲向火光,又迅速退却。一些灰烬和烈焰舔过来,每一次纵情的投入都让我暂时忘却曾经,忘却许多许多的疮疤。我知道,一些人和事加诸于我的种种疼痛,终会被这一个夜晚遇到的更多人以更为温情的方式抚慰。我原谅了一枚刺伤过我的箭弩,并爱上这一群陌生的亲人。
摆手舞散场,打开微信,有人为我拍下了旋舞时甩动的头发,他说:“你跳得挺有节奏的。”一个人在黑夜里笑起来,不知为何,却又想哭。
顺着斜斜的坡路奔下山去,夜风拂过,忽觉灵魂得到安放。许多年后,我会记得这一个夜晚,在万寿古寨,将生命的各种情态一一历过。
新闻推荐
本报讯(记者宋宇凡)昨(18)日18:15,市中医医院急诊科接120急救中心调度:乐山中心城区中心城小区一2岁儿童摔伤,急需救治。...
乐山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乐山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