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城记：一座古城的生命史》连载 细说街巷
《乐山县中城镇标准地价评定委员会重估地价表》（1948年），乐山市档案馆藏民国乐山县政府档案。■邱硕
乐山城中还有很多街道已不知古名，其形成原因或发展历史只能从如今的街名中推测一二。
因纪念某事或某人而命名、兼取褒义的街道有玉堂街、御史巷等。玉堂街是乐山城中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因为生意人都日进斗金、金玉满堂，因此街名为“玉堂”。而按毛西旁先生的说法，该街西口为学政试院，学台大人往往出身翰林，翰林院在宋代以后被称作“玉堂”，因此玉堂街的名字既有纪念学政试院的含义，又有寓祝学堂造就未来翰林的愿望。
离玉堂街不远的南边有条南北向的御史巷，据说与“嘉定四谏”中的程启充或徐文华有关。传说程启充回乡后就住在这条小巷内。徐文华与程启充同为正德三年的进士，也做过监察御史，因数次直言上谏被罢官还乡，后又被启用，仍不改其性，遭两次停职，并最终发配辽阳。传说徐文华家世居该小巷，御史巷因此得名。不管是哪位御史大人住在这里，乐山人都愿意用御史巷的名称来纪念他们。
民国以前的街道普遍较窄，比如保宁街只有2-3米宽的石板路面；铁货街的宽度甚至只有1-1.5米，在街上一抬头，两边房屋的屋檐把天夹成窄窄的“一线天”；繁华如玉堂街也不超过5米宽。街道以土筑和石板铺的为多，著名的乐山籍九叶诗人陈敬容小时候住在铁货街，她在散文《街》中回忆她小学时“每天必得在街上来回跑四次，那些洁净的青石板，踏上去很清爽舒适”。
民国时期，城市现代化发展，现代工商业、金融业进入城市，给城市街道面貌带来了巨大变化。1928年驻军蔡玉龙兴办马路时，玉堂街铺为三合土路面，拓宽到6米，在两侧修筑1米多宽的人行道阶沿。土桥街几经拓宽，商号银行也纷纷扩建翻新。
从当时居民的回忆也可以想象街面上店铺林立的盛况。生于1916年的赵瑞霖，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在城中赵培成商铺里做伙计，他在耄耋之年回忆：
“我知道并且现在还有记忆的有：肖公嘴戏园、箱箱街有天主教堂兼学校；较场坝有何镜酒店、巨川药号、杜福昌百货、阌兴隆旅栈；板厂街有木器铺、酒糖仓库，有四圣公学校、永善公豆花店、菜肉市场沿街散布；打铁街全街是打制农具、船钉的铁匠铺。中河街有成叁银行、德兴成纱号、杨镜波酒号、张福昌公商铺、黄永丰祥商铺、杨锡林森土特产山货铺、阚福祥，齐同茂两家瓷器铺。东大街有聚兴诚银行、嘉禾酱园、谦太恒绸号、迎春茶楼、永盛源绸布；玉堂街有龙兴绸厂门市、书店、德星隆百货布匹、万发生百货布匹、眼镜行；湖泊所菜市场、称店；铁牛门和泊水街有木器行；中土桥街有川康银行、正味斋糖果、大世界照相馆、天宝银楼；上土桥街有川康银行、中学、女子中学、祥浸社会基督教圣堂；学道街有德康纱号、天成金铺等等等等。”（据抗日战争纪念网）
1939年8月19日，日本飞机对乐山城区进行轰炸，主要针对乐山城内商业繁华和人口密集地段，以上提到的街区正是轰炸的重点目标。这些街道的房屋几乎都是木结构，商铺、仓库中的油、酒、药材、百货、棉纱、布匹、丝绸等等也都是易燃易爆之物。日本人投下2000摄氏度以上的燃烧弹，这些街道的房屋和物资猛烈燃烧、爆炸，平民则被炸死、烧死、煮死、窒息死，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武汉大学文学院苏雪林教授在轰炸后痛心地写下《乐山惨炸身历记》，记录道：“乐山最繁荣的商业区和最整齐的住宅区，换言之，就是乐山的精华，乐山的心脏，均于3小时内化为灰烬。”她对城内所烧街道进行了统计：沿江第一行自安澜门起，横街为板厂街、铁河街。第二行横街为校场坝、大巷子；直街为成衣街。第三行横街为兴盛街、下河街、中河街、上河街之一半，直街为迎春街。第四行自萧公嘴起，横街为察院街、顺城街，直街为东大街、会府街。第五行自庙儿拐起，横街为白水街、下土桥、中土桥、上土桥，直街为婺嫣街、玉堂街、鼓楼街、府街、直至城中心的中山公园为止。
此次轰炸是有史以来乐山城市外观改变最为急剧的一次，许多古老的街道、精美的建筑付之一炬，是城市文化史上不可逆转的损失。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讲，随后的城市重建几乎是另起炉灶，有利于采用现代化的手段来进行城市规划和建设，客观上促进了乐山城的现代化。比如房屋重建一般采取现代测绘技术，用砖木材料取代全木，被炸弹洞穿的嘉州公园中山堂，重修时就采用了砖木结构，外形也设计为四四方方的西方礼堂风格。在1944年至1945年的城市街道重建中，县政府邀请了武汉大学工学院缪恩钊教授、余炽昌教授等土木工程专家来做设计委员，采用现代工程技术进行划线、打桩、整修。
轰炸后，乐山城在官民的努力下渐渐度过难关，住宅、商铺、机构、街道等一点点恢复元气。大轰炸并未根本改变乐山城区的空间格局，从1948年乐山县中城镇标准地价评定委员会重估地价表可以看到，地价高的仍旧是曾经的繁华街道。每亩地价在500万金元以上的街道共有13条，其中地价最高的玉堂街780万元/亩，其次是东大街和中土桥街720万元/亩，再次为上土桥街、鼓楼街、中河街、下河街、学道街660万元/亩。接下来，才是城内其他街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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