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 山 心香一瓣

□鲁从娟

雨后初霁，好友荣姐对我说，下了这场雨，山里的野菜蹭蹭地长，我带你去掐点鲜嫩的苋菜回家包包子吃。我本是“乐山”之人，就算不为了那美味的野菜，也喜欢逛山游玩，自是欣然应约。

今年雨水勤，一场接一场的雨水，把山田野间滋润透彻。青草野菜喝足了水，撒欢儿地疯长，满山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绿，鲜亮，耀眼。走在山间小路上，两边的青草野菜成群结队、密密匝匝铺成两条绿色绸带。农村娃长大的我，看见眼前的青草野菜竟像久违的老朋友似的，非常流利地叫出了它们的名字：灰灰菜、牛尾草、拉狗蛋、艾草、苍耳、马齿苋、车前菜、刺儿菜、鸡骨草、水芹菜……

上次和荣姐逛山挖荠菜，还是春寒料峭的正月底，那时山间空旷，田野清瘦。而夏季的山间润朗丰满起来了，果树枝繁叶茂，庄稼拔节窜高。置身于这天然氧吧间，神清气爽，连呼吸都顺畅许多。一首古老优美的小曲儿就那么行云流水地哼唱了出来:“一条山路穿树林，伸展到云端上。路两边长满山珍，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水灵灵的野菜扯住我手不放，嗯啊，我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心情真舒畅……”

拉狗蛋恣意张扬，它伸展着蔓藤，逮着树爬树，遇上草缠草，蔓延成一片绿色海洋。一大片灰灰菜已不适合称之为“菜”了，它长成一棵棵比我还要高两头的小树，雄赳赳，气昂昂，那威武的架势，似千军万马即将驰骋沙场。牛尾草本是极为普通的野菜，路边随处可见那么一两株，没人会多看一眼。可当它以大片的姿态出现，千棵万棵亭亭玉立，便是另一番迷人的景致了。一年蓬在景区花圃中一般都是矜持地稀疏散落，羞答答地开那么几枝花。可在深山里它却改了性子，泼泼辣辣一开就是一大片。淡雅的小花在浓绿的衬托下，尤显秀气。艾草是上好药材，在这里却大片地繁衍，无人采割，莫非是“藏在深闺人未识”？

苍耳的叶片肥硕墨绿，枝丫间悠然地开出一嘟噜一嘟噜的小黄花儿。别看花开得娇滴滴的，结出的果实却带刺儿。小时候，有男生搞恶作剧，把苍耳籽偷偷往我们女生头上撒。苍耳缠绕在头发上，越扯越紧，不把头发薅下一撮是拿不下来的。在一水沟旁竟然发现一簇米珠草，到秋天的时候，它会结出一串串珍珠大小有光泽的米珠子。撸下几把，抠出内芯，用针线串成串，戴在脖子上或绕在手腕上，“哗啦啦”清脆地响。狗尾巴草秀出毛茸茸的穗子，忍不住采下一把，在手中缠缠绕绕，穿插拧扭，一个毛茸茸、萌哒哒的小猫咪就成型了。握在手里喜滋滋地摇着玩，许多童年野趣一下子被摇晃出来。小时候没有玩具，大自然就是孩子们的乐园，花草鸟虫就是孩子们的天然玩具。如用青草秸秆编织个活灵活现的蚂蚱，割下一段柳枝做个一吹就哇哇响的柳哨，撸一把水稗草的种子放在纸上，嘴巴含住纸片发出“偶偶偶偶”的声音，草种子便在纸上滑动游走……

荣姐专心掐菜，手提袋里满满的苋菜嫩头。而我却迷恋山里景色无心采摘，如大观园里的刘姥姥，东张西望，满眼皆景。荣姐与大山朝夕相处，对山里美景熟视无睹。从她家一出门，往西走几百米就是山林。她每天都会去山里溜达一圈，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去年冬，我去荣姐家，看见她正坐在火炉跟前摘荠菜。荠菜黑褐色，其貌不扬，水洗后下开水一烫，“刷”的一下瞬间碧绿。拿一棵荠菜丢进嘴里，就一个字：鲜！靠山吃山，荣姐家的餐桌上一年四季少不了野菜的身影。近水楼台，我跟着沾了不少光，吃过不少 “山珍”。每次去荣姐家，她都会从冰箱里拿出几个绿莹莹的野菜蛋蛋宝贝似的递给我，然后跟上一句：“这野菜都是野生野长的，吃了对身体好。”

荣姐家院墙外有二分闲地，每到春天她都会在里面埯瓜种豆，撒种栽苗。荣姐说，小园里种了菜，就添了心思。俗话说，鲜鱼水菜。一天不浇水，菜苗就蔫了。还得时常查看是否招虫了、缺肥了，跟伺候孩子没什么两样！而山里的野菜却没有这么娇贵，不用浇水、施肥，春暖了就发芽，风一吹就泛绿，雨下过就疯长，给点阳光就灿烂，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荣姐家小院的窗台上，晾晒着蛤蟆草、益母草、车前草、蒲公英等药材，墙上挂着一根根拧好的艾草绳。白天在院子里做营生，晚上在院里乘凉，荣姐都会点燃一根艾草绳，以防蚊叮虫咬。轻烟袅袅升腾弥漫，满院飘香。家门口守着山，就是一座宝藏啊！

进山一趟，举一把小野花，浪漫有了；握一把狗尾巴草，怀旧有了；抱一小捆艾草，养生有了；提一兜野菜，晚餐有了。站在山脚下，回头望着苍翠的山林，忽然心生敬畏及感恩之情。我未曾给予大山任何恩惠，却向它索取了这么多。感觉大山是最无私的圣者，它以宽广的胸怀，厚待任何一位逛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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