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文学回归文学
《成为简·奥斯汀》(上)和《明亮的星》(下)是对写作者简·奥斯汀和济慈的解读□新时报记者 江丹
在刚刚过去的世界读书日,各式各样的文学推广活动让读者眼花缭乱。直播带货、打折促销、名人荐书、联盟倡议……那些平时只擅长作书、读书的人使出浑身解数,认真却又略显羞涩地站到大众面前吆喝。不管我们是否承认,文学已经不复二三十年前的风光,但它也永远不会在生活里消失。
这些年里,我们为文学惋惜又不舍,可是我们对文学的解读是否也出现了偏差?美国文学家批评家克林斯·布鲁克斯和小说家罗伯特·潘·沃伦共同编著的这本《小说鉴赏》或许能带读者回到一个起点,重新理解文学。
耶鲁大学的课堂上如何教授小说
《小说鉴赏》的作者克林斯·布鲁克斯和罗伯特·潘·沃伦是美国新批评派的代表人物,也都是耶鲁大学的教职人员。这本书实际上是他们供教学用的选集,但它除了让读者了解在美国高校的课堂上,文
学被如何教授和讨论之外,也带着读者重新阅读了一遍文学史上的经典小说作品,例如马克·吐温的《艾赛亚·塞勒斯船长》、詹姆斯·瑟伯的《沃尔特·米蒂的隐秘生活》、卡森·麦卡勒斯的《侨民》、厄内斯特·海明威的《杀手》、威廉·福克纳的《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居伊·德·莫泊桑的《项链》、伊凡·屠格涅夫的《县城的医生》、约翰·厄普代克的《A和P》等。其中有些作家作品也曾出现在我们的教科书中,出现在中学或者大学的课堂上,而借助《小说鉴赏》我们或许可以得到另一种新鲜的解读。
莫泊桑的《项链》是我们熟悉的经典小说之一,而我们似乎也已经习惯从社会的角度去体味其中的辛辣讽刺。在《小说鉴赏》中,两位批评家没面面俱到谈论这部小说,更无意于用它来指导人们的社会态度,而是单纯地评论小说本身,研究小说情节中如何处理时间概念的问题。
“小说对罗瓦赛尔太太是从青少年时期一直写到中年。她的少女时代在第一段里只是一句带过了,结婚后头几年在第二段至第五段中有所描述。接着,描写舞会那一段时间所占的篇幅相当长,直接写到的场景有5处,即罗瓦赛尔夫妇谈论衣着,谈论首饰,登门造访福莱斯蒂埃太太,舞会本身,以及寻找失物——项链。随后是含辛茹苦地度日,并把旧债偿清的时期,前后一共10年,占了1页左右篇幅。最后是结尾,即在公园里同福莱斯蒂埃太太邂逅。”
小说里,迷恋项链,然后丢失项链,最后为赔偿项链的罗瓦赛尔太太的人生跨度很长,但小说又是一部短篇,时间的篇幅该如何处理?莫泊桑是公认的小说大师,但大师之大却不仅仅在于他对社会的深刻观察和表达,还在于其高超的小说创作技巧。
“我们可以看到,时间比较长
的可用提要方式来写,时间比较短的可用多少富于戏剧性的方式加以直接描绘,但在两者之间务必保持一种平衡。写到比较长的那段时间,除了扫视一遍全景以外,作家还必须抓住一个重要的事实,或者抓住这个时期内最主要的感受。他还必须把这篇小说中最基本的东西——比方说,年轻的玛蒂尔德·罗瓦赛尔的性格,或者她在10年之中历尽艰辛的生活方式——首先集中提炼出来。但是富于戏剧性——或有场景——的描写中,必须展示这一段时间里运动的进程,又是怎样一步一步地得到发展的。”文学世界里除了思想还有其他
“《小说鉴赏》将小说放置在文学而不是社会学的范畴中来——这样一种分析实在已经久违了。它感兴趣的问题是人物、叙述、结构、场景、情节、细节,在这里,小说是被当成艺术品来鉴赏而不仅仅是被当成社会学的一份材料来加以利用的。小说被看成是一种天然的、自足的形式。”作家曹文轩在《小说鉴赏》的《审阅者序》中如是写道。
在曹文轩看来,近20年里,评论小说成了一个幌子,一些批评家动辄便谈论所谓的宏大话题,为深刻而深刻,撇开文学本体而一味往前突奔。“这里没有文学,没有形式,没有艺术,而只有与文学无关的社会的、政治的、伦理的、哲学的、神话学的豪华理论。谁也不回答这样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会指认它是一篇小说?为什么确认它是一篇好小说?其结果是托尔斯泰、鲁迅就只剩下一个思想家的身影在空中飘忽,而文学家的身影则荡然无存;殊不知这些人被认定为思想家正是在他作为一个文学家的前提下被认定的,这样的思想家与一般意义上的思想家有天壤之别,他们的思想只依附于文学而存在。”曹文轩写道,“如果只是到文学这里索取思想,何不直接去阅读哲学、政治学、社会学?显然,文学世界里除了思想,还有其他种种维度。”
曹文轩通过自己的创作经验和从同行朋友那里的观察总结道,一个小说家确定了基本写作意图之后,满心里想的正是布鲁克斯和沃伦所关心的元素,比如一个人物该何时出场,一个词语该如何安排,一个细节该如何描写,一个结构该如何有构思。“在写作的那些日子,案前、路上、榻上乃至厕中,心头盘旋的都是这些问题,哪里有什么现代性、全球化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因为这一切是不必费心去思考的,他身处的时代、语境,这一切都会自然而然沉淀到文字中去。”
其实,脱离文学艺术本体的又岂止是一些文学批评家,还包括我们读者。这些年来,我们考量一部小说优劣的标准也唯深刻是瞻,而忽视了它作为文学艺术本身的精妙之处,如此一来,小说不堪其重。我们还惯常以“时代背景——作家生平——作品思想性与艺术性”这种三段论式解读作家作品,而布鲁克斯和沃伦主张的细读和具体分析或许会让我们另有收获。
布鲁克斯和沃伦也在《小说鉴赏》的序言中解释,好的小说没有一定的章法,而只有某些总的原则。他们将这些原则介绍给读者,“目的在于使读者较为接近写得成功的小说的真谛——接近一种意识,知道小说与过得富有意义的生活的关系”。记住搭桥的那些人
《小说鉴赏》可以帮助读者重新回到文学理解的起点,在重温经典的同时也帮助读者感受到一种来自过去的温度。
书里那份长长的译者名单,几乎就是一部中国现当代翻译史。主万、冯亦代、丰子恺、草婴、汝龙、郑克鲁、李文俊、海观、屠珍、杨岂深……这些翻译巨匠的名字一一闪过,让人热泪盈眶。比如冯亦代最早把海明威引介到中国,草婴将托尔斯泰和肖洛霍夫翻译给中国读者,郑克鲁则是《基督山恩仇记》《茶花女》《项链》《于勒叔叔》等经典法国小说的译者。
这份名单中,其中的很多人已经离我们而去。翻译家李文俊在为《小说鉴赏》写译者序言时谦虚地表示,“本来,以我的文艺理论素养,是没有条件写好这样的一篇文
章的。但是我面前仿佛出现了先我而去的一个个译界诗友的影子,这里面有荒芜、咸荣、亦代、雨宁、乐山、绍武、主万等等。他们走得匆忙,有些事没能来得及做完,总得有人‘帮忙’打点吧,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李文俊生于1930年,如今亦是耄耋老人。按说外国文学爱好者理应对李文俊并不陌生,他曾翻译过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押沙龙,押沙龙!》《我弥留之际》《去吧,摩西》等。但是,就像其他的翻译者一样,他的名字悄悄地隐藏在福克纳的背后。
这或许是译者的命运。他们搭建起一架桥梁,帮助读者看到大河那端的风景,可他们的名字只被小小地刻在桥梁的某块石头上,对是否被看到并无执念。他们知道,比起自己的名字,风景更为重要。
就像李文俊说的那样,翻译也犹如一场接力,先走之人没有做完的事情,由后来之人继续。也正因为这样,我们得以有机会通览世界文学。
我们是穿桥而过看到风景的人,任何一座桥都不是凭空而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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