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城记:一座古城的生命史》连载 引子:相遇乐山城

乐山日报 2020-04-05 08:28 大字

嘉庆《乐山县志·府城图》(资料图片)■邱硕

作为《老乐山》系列丛书的重要组成部分,2019年,出生于五通桥的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副研究员、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四川大学中国俗文化研究所副研究员邱硕,出版了《乐山城记:一座古城的生命史》。该书通过考察乐山城市历史变迁,挖掘乐山城市文脉,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勾勒了乐山的城市文化史。从本期起,文化版将连载这部《乐山城记》,以飨读者,敬请关注。

——编者

这天是霜降之后的阴历九月初七,太阳刚没入瞻峨门城楼,天色就很快转暗了。嘉乐门外兑阳湾的涂老幺吞了一大碗老母亲卖剩下的汤圆,嘴巴一抹,对妻子邱氏说:“我出去了,晚上不要等我。”邱氏晓得,日本人越打越近,下江的一个啥子大学搬到乐山城了,这段时间从早到黑一船又一船的货和人运到水门码头上,涂老幺的活路忙得很。

涂老幺出了家门,走到兑阳湾口口上,往右一拐,穿过嘉乐门,沿着兴发街、紫云街、盐市街走到高北门。这些天,下江来的那些教书先生们喜欢打听乐山城的这个地头、那个地头,有个问“迎恩门在哪里”。涂老幺生在兑阳湾,耍在乐山城,还从来没有听到说过“迎恩门”,搞了半天,结果就是“高北门”嘛。高北门的城门大约在十年前就被拆了,他顺着盐市街和油榨街交叉口的那个弯弯,穿过高北门东边低处的城墙缺口,拐下了土桥街。他又想起还有个先生打听啥子“粘蛾门”(“瞻峨门”),也是整了多久才搞清楚就是高西门。读书人就是喜欢搞这些名堂,涂老幺觉得好笑,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这个时候,迎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吔,涂幺爷,捡到金坨坨了吗,笑嘻了的!”涂老幺借着土桥街摊铺的灯光一看,原来是挑着担担面去赶嘉乐门夜市的老王,就笑着回应:“捡啥子哦,还要去挣钱。慢点还有划子要来。”涂老幺是操袍哥的人,尽管只有二十来岁,别人也得喊他一声“幺爷”。

涂老幺继续沿着土桥街往前走,走到小什字再往东拐到东大街。他最喜欢走这条路,白天闹热,晚上也闹热。天一黑,土桥街和东大街的夜市就开张了,千百盏亮油壶儿点起来,啥子抽彩头的、下象棋的、拆字看相算八字的、卖打药的,好耍得很。自从这一年武汉大学迁到乐山后,师生陆陆续续地来,晚上逛大街的也不少,街上就更有人气了。

一路走一路看,涂老幺溜达到东大街尽头,往右拐到察院街,才加快了步伐,一口气走到萧公嘴码头上。划子还没有来,他便往码头边的茶铺里坐着喝茶去了。

他要等的划子,这时正满载着人和物,由四个纤夫拉着逆流而上。划子中有位叶先生,从重庆坐轮船到宜宾,从宜宾坐上小汽轮上行,在距乐山二十里的冠英场又换划子,已经周折近一个礼拜了,正疲惫欲睡之时,船主忽道:“快八点了,乐山城马上就到了哟!”叶先生打起精神往江上望去,想看看那传闻中的天下巨佛和乐山古城,可惜夜色已深,一无所睹,惟闻岷江水发出震耳的洪响。此时他陷入了黑夜般的沉思中:四十四年的人生流转,想不到此时会到蜀中一个叫乐山的古城;世事如此艰险,自己教书、写作、做编辑的谋生道路也很是坎坷,不知这次到武汉大学文学院做国文教授,又能持续到何时。

正这样想时,划子靠近码头,水声小了,纤夫们“哼唉哼唉”有节奏的号子声大了起来,在瑟瑟江风中显得无限凄凉。先前坐在茶馆里喝茶等待的挑夫们围拢过来,开始卸货。

叶先生打算暂住于较场坝的商务印书馆嘉定分栈,因为船上的经理和护航队队长都知道他的大名,所以事先联系了挑夫涂老幺,谈好搬货的优惠价钱。涂老幺麻利而小心地将叶先生的书籍、物品捆好,挑起来就往较场坝走。路上,叶先生向他打听乐山城购买各种物资的地头,涂老幺嘴快,一流细水地说:“先生你住的较场坝就是个大市场,米啊、烟啊、酒啊、糖啊、醋啊,在这个地头都买得到。啥子旧货、杂货就在较场坝这一圈转的打铁街、板厂街、箱箱街这些街上买。前头顺城街口到福泉门还有卖鱼的,都是这儿河头打上来的鲜鲜的鱼,安逸得很。买柴、买炭、买木头,就往铜河?那边走……”叶先生是江苏苏州人,之前虽也在重庆住过一年半载,但对于入声字多、发音重浊的乐山土话,还是听得有些吃力。见涂老幺熟悉地方又热情健谈,叶先生就请他明天领着采购并搬运物品,涂老幺爽快答应。

第二天,涂老幺就带着叶先生在乐山城里穿梭购物。他们在较场坝周围的箱箱街、板厂街一带买的家具最多:三张木床,一共花了四元;旧方桌一张,一元半;竹椅六把,有三角的,有二角的;竹书架若干个,每个一元半。叶先生还忍痛买了一张用来写字的广漆账桌,花去了六元半。他们又往肖公嘴的米市花七元钱买了一担米,去水西门附近的炭厂买了炭。

晚上,叶先生回到旅店,枯躺木床,意兴阑珊。乐山城虽不恶,然而终究并非“吾土”,战事步步吃紧,国土渐渐沦丧,国家前途堪忧,个人如何偷生……城内打更的锣声激荡着耳膜,如豆的灯火随着窗缝侵入的寒风摇曳,他思来想去,填成一阙《鹧鸪天·初至乐山》:

忽讶生涯类隐沦,青衣江畔着吟身。更锣灯芯如中古,翠口丹崖为近邻。

搔短发,顿长颦。雁声一度一酸辛。会看雪冱冰坚后,烂漫花开有好春。

叶先生渐渐迷糊睡去,乐山城暂时安放了他忧虑而悲愁的灵魂。

同时,乐山挑夫涂老幺干完晚上的活路,也回到了外城北端的兑阳湾家中,母亲和妻子早已入睡。他擦了一把脸,倒床便睡,很快就鼾声大起。他的头朝向整座盛放他祖祖辈辈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的乐山古城,此时古城也沉沉睡去,盖着一身斑驳的历史,枕着一片对未来不可预知的担忧与期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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