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林和她的邻居们——一条街道的抗战记忆》连载苏雪林：种菜养鸡，写作治学（四）
苏雪林在乐山时期所画山水（资料图片）■张在军
从1940年秋到1942年秋，苏雪林在陕西街的小山坡上过了两年灌园生活。两年之后，苏雪林以前所住让庐的二房东不知为何与原住乡下的大房东闹翻了，大房东将他赶走，要把房子重新出租。苏雪林听后大喜，想想让庐上下共有十多间房子，可以把住在城郊的袁昌英、韦从序教授一起叫来三家合租，于是便与大房东商定了租房之事。“那楼下分为两下，袁家与我各住一处。但大客厅则归袁家。楼上共分为两下，韦家与我各住一边，客厅前后隔开为二下，前半归韦，后半归我。厨房公共。”
苏雪林自诩秉承“祖父喜于营造的遗传性”，爱好DIY。三家人所分楼上间出入不便，苏雪林便要想法子了，恰见有卖木梯子的，价钱便宜就买下了。然后请个木工在自己楼下客厅后将天花板锯开一个方洞，放置那把梯子就可从厅后上楼。还把楼上那间房子通往韦家客厅的门封死，所有向走廊开的花格窗户用木板钉死，这样可避免夜间小偷光顾。后来苏雪林又买了一扇大窗户，安置在韦家客厅后的小房墙上，那间小房便成了她自己的卧室，楼上那间大卧室让给丈夫张宝龄。张宝龄是1942年9月从云南来武大机械系任教的。
还是说说这让庐吧。三家人合租倒算宽敞高爽，然而这所屋子毕竟是年代过久的旧房，又因乐山气候特别潮湿之故，屋子也特别容易败坏，“简直是一位工愁善病，喜于撒娇的太太。无论你怎样诚惶诚恐，鞠躬尽瘁地去伺候她，她还是不肯让你好好过几天安静岁月。”一场小雨，天花板便漏了几处；过了一个雨季，地板便霉烂一半；一阵风吹来，花格窗掉下一扇来，打碎桌上一个茶杯，还差点击中人；老鼠在墙角拱了几嘴，墙壁居然塌成一穴。地板下的枕木也没一根坚牢的，人在屋里一活动，满屋锅碗瓢盆便上演一场交响曲。还有蜈蚣毒虫什么的，自由从地板缝进进出出，冷不丁会咬得你跳起来。还有可恶的老鼠，借书斋——兼饭厅和会客室——白天奔突如跑马。到了晚上灯光一熄，当然更是它们的天下了，成群结队而来，穿柜爬橱，其声万状。老鼠与猫还会带来跳蚤，而当苏雪林迁入让庐之前有军队住过，又留下无数臭虫。天气一暖，便大肆活动起来，搅扰得人通宵失眠。也曾想过若干办法，仅能奏效一时，却不能永久根除。所以在臭虫面前，和在老鼠面前一样，只能是唉声叹气了事。真可谓：斯文扫地已久，如今尊严全无。
跑街之余，苏雪林则在家里收拾天穿地漏，塞鼠穴、拆床、安床。隔几天又须通烟囱、修灶头、疏导阴沟、修理破橱破柜，或接桌腿，续凳脚，一把刮刀是她做水泥匠的工具，一把旧货摊买来的旧锯，一把缺口的劈柴刀，是她做木匠的工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既不利，工作当然十倍费时而吃力。苏雪林觉得匠作之事毕竟比写文章容易，若有得心应手的工具，自己必然可以制造很多器具来。她渴望能得到几样没有的工具，如斧子、凿子、刨子之类，甚至形诸梦寐，然终因价格贵得吓人，无法到手。她自信地说：“抗战结束以后，我想要置办全套泥木匠的家伙，独力建造一间小屋以及屋中动用的东西。你若不信我有这样能力，将来就请你到我手建之屋居住几时。那时就可以证实我说的话不是瞎吹了。”
除了教书和写作以外，苏雪林的生活平静得像秋天的潭水。家里养了两只小白兔，无事的时候便逗它们玩，还有一只小猫，经常卧在她的书桌旁。杨静远回忆说：“苏先生因婚姻不幸，又无子女，除了将感情寄托于她唯一的亲人姐姐，还酷爱小动物，尤其是猫。苏先生爱猫，是出了名的。那时许多人家都养猫，是为了震慑猖獗的四川老鼠。苏先生养猫，一如西人养宠物，是为了爱。”
苏雪林原是在法国学美术的，归国后研究的志趣转了方向。抗战期间一直很少作画，偶尔兴趣来了才提笔涂抹几笔。抗战胜利之后，当时武大同人分作两部分，以交通工具的缺乏，其负有行政工作者先回武昌，其不负行政工作者仍留乐山一年，同住让庐的杨端六袁昌英夫妇、韦从序夫妇先回去了。让庐仅剩下苏雪林一家，由于身体欠佳，除了上课教学外，她在家既未读书，也无法写作。于是又来作画了，就在大客厅作画。画纸用的是川连纸，竟画了好几张大画，并请善于书法的刘永济院长题字。
1946年夏秋之际，终于轮到苏雪林这一批人复员。“居四川群山万壑中八九年之久，实有囚于牢笼之苦，今则得释，宁不称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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