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的“码头” 读90后作家周恺长篇小说《苔》

眉山日报 2020-09-11 06:32 大字

□吴晓彬

听三江拍岸,看人生百态。

千里岷江从川藏高原一路逶迤,经眉山,在乐山大佛脚下与青衣江、大渡河交汇,入长江东流而去。

如果四川方言是条江河,眉山下游的乐山便是它的一个“码头”。

故事就从晚清年间的四川嘉定(乐山)说起。富商李普福妻妾六房,却无一子嗣承续香火。桑农刘基业之妻刘谭氏生了对双胞胎,他抱养了其中一个,取名李世景,另一个孩子唤作刘太清。

小说以从此际遇悬殊的两兄弟不同命运为线索,再现了蜀中百年前的地方风情和官民生态。染坊、酒肆、茶馆、青楼……市井之气,喷涌而出;袍哥、山匪、买办、纤夫……吆喝之中,人来人往;历史、文化、医道、礼教……传统之根,细致呈现。

90后新锐作家周恺有“说书人”之称。他仿佛就坐在茶馆,为我们讲述一个消失在历史烟云中的断代故事。

这本楚尘文化出品的《苔》,是周恺首部长篇小说。510页近40万字的鸿篇,我读得很快,消化得很慢。以致于老早就想写点什么,但在他对写作十八般兵器的娴熟挥舞面前,我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直到前些天在其眉山家中看到初为人父的周恺忙碌中仍不忘“码字”,又得知他九月初已坐进中国人民大学的教室,继续创造性写作专业的系统学习,猛然惊觉,生活的日常正是时代的微视。

周恺操着方言写的这本书,写活了岷乐一带乃至四川的历史和文化,更写活了晚清动荡时局下的百姓生活。

“你行势归行势,老子横顺一条命!”“硬是体你得很哦!”

“那天,刘谭氏睄见刘太清跶了一扑爬,赶紧出去将他抽起来。”

“李世景扯了个嗝顿,那老童生睨他一眼,不再说了。”……

书中这类语言随处可见,清奇质朴,自然贴切。不懂的人懵懂一笑,懂的人会心一笑,这就是《苔》中的人物。他们在这种地域方言与内外环境的包裹下,充满了川人有质感的生活样态,或狡黠精明,或散漫享乐。

周恺驾驭语言的能力,硬要找一个出处的话,他的身上,或许有李劼人的影子。“铜河的水退了,亮出覆着苔藓的石头”,写人的恐惧,假如都用环境来感知,在周恺笔下有不同的敷陈。

当李普福得知产业被暗算,家族面临灭顶之灾时,周恺写道:

外头螂螂子漫天叫,地下跟洒了火似的,却有一股寒气,自脚底漫上来。虚汗湿透了衣衫,提不上气。忙捶打胸口,将浓痰捶打出来,将酽血捶打出来,吐到痰盂里,再擦干净嘴角,漱口抹脸,事情还要一件件办。

内心的恐惧和不甘,川人的精明与强悍,反而催生了这个身患痨病行将就木的商人的斗志,并支撑他活下去。

再写当了官差的读书人被抓到把柄,那种矛盾慌乱和极度恐惧是这样的:

他(许佩箬)一次又一次沉浸在或清晰或模糊的回忆中,合上书籍,抽离出来,枯坐着,又不断地陷入当下的恐惧中,当青焰燃起时,方才获得一丝解脱。

而写女人的恐惧,则更多是产生幻觉,听到幻声,看到幻影。这是一种浅层次的单纯的害怕,也是当时社会背景下受教育程度不高又受到封建思想约束的女性最真实的表现。

读语言,读文化,读市井,读历史。小说雅俗共赏,亦庄亦谐,既有对传统文化推广的一本正经,也有底层人民生活的糙言俗语。典型的如行船路上李普福教李世景读诗时的语言画面冲突:

李普福念:“不见故人十年余,不道故人无素书。”

外头的头纤吼:“太阳出来。”众纤应:“高万丈。”

李普福念:“愿逢颜色关塞远,岂意出守江城居。”

外头的头纤吼:“晒得豪杰。”众纤应:“面皮黄。”

这是比较有趣的对比,也是“说书人”的拿手绝活,读来让人忍俊不禁拍手叫好。

书中还不乏对眉山的描述,眉州口音的发声。从眉州商船下嘉定到义军走拢眉州,以及那场夹杂在嘉定、夹江、眉州、洪雅之间的惨烈战争,汇入苏轼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眉州文化的特质,也顺流而下,在嘉定码头靠岸。

但周恺笔下的背景,远比这雄阔。周恺说,方言文学与地方基因,其实只是本书的一个套子,他真正要写的是革命内核。故事中穿插了甲午战争、义和团运动、保路运动、科举的终结、新学的兴起等历史事件,把大家族的没落、大清政权的危机、革命派的滋长、地上地下的斗争、社会秩序的迭代,渐次编织在岷乐一带的地理维度上,把百年前之嘉定20多年之嬗变浓缩于一书。这似乎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宏大与细腻、简练与精到,他却纵横捭阖游刃有余,引起苏童、叶兆言、于坚、韩东等作家的关注和推荐。

人和时代是一体的,如同大江大河,也终有靠岸的码头。想起他在小说中的一段话:

人生是久长的,似若江河,不可逆返,流过一地,便该往下一地去。可也总有个尽头,汇入湖海可算得善终,并非每人都有这等好运气,绝大多数河流终是汇入另一条河流,绝大多数人终是汇入另一人的生命里,借由另一条河流继续流淌,借由另一人的生命继续活着。

周恺说,这是这部小说里唯一的一处抒情。我认为也是全篇点睛的独白,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时代,板不脱更割不断。

历史如风,众生如苔。李世景参加了革命,刘太清葬身于火海,小说在二子生父刘基业“朦朦胧模模糊”的回想中收笔,留给读者一个结尾,也留给周恺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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