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与一座城
■蒋露霞
从地图上看，长江流经这座城市时，突然折而向北，由东西流向转为南北流向。因此，万里长江在这一段，有了江东和江北的称谓。项羽乌江自刎，李清照有名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为纪念。此段更有东西梁山夹江对峙形成天门，唐朝大诗人李白的千古名句“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使此地成为诗性秘藏。城市虽小，却有着包容和大气；博物馆、图书馆、大剧院三大文化建筑矗立于永丰河畔，彰显着这座城市不凡的文化品位。
一个人与一座城的关系是水乳交融的，生活久了，便有了这个城市的气质和风采。不妨离开它，站在远处欣赏它，才能发现它不凡的美。是城市赋予了人的气质，还是人赋予了城市的风采，可能两者皆而有之吧。走出去，我便是马鞍山人。没有哪一座城市能像这座城市一样给我更深的归属感，生于斯长于斯，对它充满了依恋的情感，虽然在它怀里待久了，有点厌倦，有点向往外面的世界，但出去了又克制不住地想它。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我只是匆匆的过客，终归是要回到它身边来的。真应了那句“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在外面饱尝奔波之苦，回到家美美地睡上一觉，那种踏实感难以言表。家无条件地接纳了我，让我睡得好、吃得香，让我又看到熟悉的人事景物，听到呢喃的乡音，于是我由爱这座城市里的家，到爱这个家所在的城市。这种爱的转变，带有唯我的色彩，却一点也没有矫情的成分。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到青岛旅行。原计划住十天，可一个星期住下来，突然想喝一碗家乡的红豆稀饭，遍寻青岛的大街小巷，最后失望而归。这时已是午夜十二点，隐约传来火车站钟楼报时的钟声，我开始克制不住地想家，想得要命，恨不能马上飞回到江东这座城市的家里，煮一锅稀饭，就一盘酱菜，美美地吃上一顿。为此我改变了行程，立即去火车站买了回程的车票。到家时已是第二天早晨七点，一出站，眼前一亮，前面不就是我想得心都发痛的稀饭摊点吗？奔过去，狠狠地吃上两大碗晶莹透亮的红豆稀饭外加两个糍粑，肚子填饱了，心里也踏实多了，青岛的凉爽又算得了什么呢？
正像我敬重的一位老作家说的：“一个城市，靠的不仅是它的经济实力，还有它的精神，它的气息。”我理解，它的气息，是文化的气息，是包容的气息。散发着这种气息的当属马鞍山市图书馆。
也许与图书馆有着不解之缘，三十多年里，我追随着图书馆，从湖北路、艳阳路一路追随到永丰河畔，我的住地也是随着图书馆的搬迁而改换。三十年时光流转，那行走在路上的女人，也从一个青涩的姑娘变成了一个中年妇女。湖北路上，一栋别致的红色小二楼坐落在马路边，夏天，沿路的法国梧桐给它带来了阴凉，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老图书馆，我经常穿越马路，去图书馆二楼报刊阅览室看书，青春期惶恐和迷惘的内心，常常从那不多的杂志里获得安抚。再走出来，眉宇间便增添了一份自信。时间一久，里面的工作人员都认识我了。每次去，都对我投以莞尔一笑，那微笑使我好温暖，好迷恋。迷恋的我，就再也离不开它了。
随着城市的发展，读者的增加，小小的二楼再也承载不了市民的阅读需求。上世纪九十年代，图书馆搬迁到艳阳路上，施工时，我天天从工地路过，看着大楼一天天长高，心里的欢悦无以言表。新图书馆藏书更多，面积更大，阅读条件大大改善，报刊阅览室分开了，并安装了冬暖夏凉的空调。
2008年，一座总建筑面积为两万平方米、能藏书一百四十万册的现代化数字图书馆落成于永丰河畔，成为省内最大的市级图书馆。
我喜欢在这座城市的道路上走，也能从道路的伸展和变化上看到城市的发展变化。都说这座城市是“九山环一湖，翠螺出大江”。围绕一个雨山湖，有东西南北四条路，分别命名为湖东路、湖南路、湖西路和湖北路。形成一个回字形，这差不多就是市中心的范围。解放路、湖北路上，叠印着我青年时代的足迹。湖南路上，灯火璀璨，马路两边树木森森，湖水荡漾，将南湖与雨山湖连成一体，一座新地标金鹰商厦拔地而起，给这座城市带来商业繁华。湖东路和湖西路，更是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发展变化。樟树，是这座城市的市树；阳春三月，樟香四溢；桂花，是这座城市的市花；金秋十月，丹桂飘香。随着城市的东进南扩，东西向又增加了雨山路、花园路、印山路、九华路，南北向开拓了江东大道、太白大道……一条条路向外延伸，一座座居民小区星罗棋布，一个个街心花园扮靓着我们的城市，一座座钢铁桥梁连接着我们的家园。
啊，一个人对一座城市的情感，掺杂了太多的个人成分，喜忧参半，爱恨交加。而我爱这座城市，是因为无论我走到哪里，总是皮肤粗糙、头发干枯、水土不服。可一回到它身边，喝着它的水，沐浴着它的阳光，皮肤又恢复了往日的滋润，头发又有了光泽，心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我见证了这座城市的成长和变迁，我生命中所有的欢乐和痛苦都能在这座城市里找到印记。我与它早已生死相依、荣辱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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