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 书写“成都”第一人

复原后的王羲之《蜀郡帖》

王羲之草书“成都”“蜀都”

唐林/文

“书圣”王羲之，在书法史上与钟繇并称“钟王”，与其子王献之合称“二王”，其《兰亭序》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实际上，王羲之兼善隶、草、楷、行书法各体，精研体势，心摹手追，广采众长，自成一家，影响深远，其《十七帖》为书法史上草书经典。他一辈子没到过四川，却机缘巧合，成为第一个为成都书写市名的书法名家，这份墨宝也流传至今。

打听蜀人蜀事

王羲之，字逸少，琅琊临沂（今山东省临沂市）人，一生中从未来过四川。他与四川的关系是，他有一部流传后世的丛帖《十七帖》。《十七帖》以卷首《郗司马帖》开篇即是“十七”二字（“十七日先书”）而得名，其实包括29件书信尺牍，其中《成都帖》系辑王羲之写给当时益州刺史周抚的信札十五件，71行，共597字。这些辑录于《十七帖》中的十五札分别是：《成都帖》《讲堂帖》《严君平帖》《谯周帖》《盐井帖》《邛竹杖帖》《天鼠膏帖》《旃罽帖》《药草帖》《青李帖》《胡桃帖》《清晏帖》《七十帖》《蜀都帖》和《儿女帖》。内容大多涉及王羲之向周抚询问蜀人蜀事。

在《成都帖》（也称《成都城池帖》）中，王羲之说，以前在京都（即今南京）时遇见诸葛亮的曾孙诸葛显，诸葛显说成都的城池、门屋、楼观都是秦朝时司马错所修造的，果真是如此吗？在《汉时讲堂帖》中，他说成都有汉代讲堂遗迹，内有三皇五帝图绘，那么这些讲堂是汉朝什么时候建立的呢？如果成都有能画之人，我想请他临摹，不知能否办到？在《盐井帖》中，他询问蜀中是否有盐井、火井，周抚亲眼见过吧？《严君平帖》则问及成都的严君平、司马相如、扬雄等人有后代留在蜀地吗？《谯周帖》问及谯周（三国时期蜀汉大臣）后代的情况。其他诸帖则提到周抚从蜀地馈赠给他的邛竹杖、天鼠膏、旃罽、胡桃、戎盐和药草以及种子等蜀地的特产，还谈及自己的年龄、儿女婚嫁等事。

王羲之《十七帖》，用笔自由奔放，潇洒不羁，被历代人奉为书法史上草书经典。唐太宗、唐代书论家张彦远、宋代哲学家朱熹等，都曾对其作出高度评价。

向往蜀地憾未成行

王羲之在十五封信札中，充满了对蜀地的向往之情，其中又主要体现在他的《蜀都帖》（又名《山川诸奇特》，原《十七帖》之十三）。

《蜀都帖》原文如下：“省足下别疏，具彼土山川诸奇。扬雄《蜀都》、左太冲《三都》，殊为不备悉。彼故为多奇，益令其游目意足也。可得果，当告卿求迎，少人足耳。至时示意。迟此期真以日为岁。想足下镇彼土，未有动理耳。要欲及卿在彼，登汶岭、峨眉而旋，实不朽之盛事。但言此，心以驰于彼矣。”

这封信札译为今天的白话，大意如下：“读了你来信，信中所说巴蜀山川的种种奇胜之处，西汉成都人扬雄的《蜀都赋》、西晋左思《三都赋》的记述都不甚完备。巴蜀山川奇异，让我觉得唯有到此一游才能意足。如能够成行，我会事先告知，还需要你派人来接我，接的人不要太多。如果迟误这一机会，真有当度日如年之感。你镇守巴蜀，朝廷是不会调动你的。因此我非常希望趁你在巴蜀任上时，与您一起登汶岭、峨眉山而归，这将是我一生中不朽的大事。写至此，我的心已飞到巴蜀了。”

那么，王羲之信中提到的“汶岭”“峨眉”是如今什么地方呢？峨眉山大家都知道，它是著名的佛教圣地。而“汶岭”，有专家考证后认为应该是今天的道教发祥地青城山，而非岷山。王羲之是道教祖天师张道陵所创天师道的忠实信徒，所以他在信中将“汶岭”放在“峨眉”之前。王羲之是天师道世家，是天师道中名人。王羲之可能觉得只有朝拜天师道的祖山青城山，才能成为“不朽之盛事”。

遗憾的是，王羲之的蜀地之行，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行，但是通过《蜀都帖》，王羲之已经充分表达了那种心系成都、向往益州的千古深情。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现在很多书籍均称《蜀都帖》也称《游目帖》，或《游目帖》也称《蜀都帖》，笔者认为有误，《游目帖》实际是原《十七帖》之二十八的《清晏帖》，名字是因文中的“何可以不游目”而得名。《蜀都帖》与《游目帖》并非同一帖。

一段友谊千古佳话

周抚，字道和，汝南安城（今河南汝南县）人，晋代中兴名将周访之子。周访死后，周抚承袭世职，曾随大司马桓温征讨蜀郡，平定叛乱。他担任益州刺史，镇守巴蜀30年（其中镇守成都达18年之久）。东晋时期，益州（今成都）领10郡，州治所在成都县（今成都市区）。据《东西晋演义》载，周抚镇蜀期间“甚有威惠，民咸德之”。

因为热播电视剧《琅琊榜》，很多年轻人对历史上的“琅琊王氏”充满了好奇。王羲之就出身名门望族的琅琊王氏，历任秘书郎、江州刺史、会稽太守，累迁右军将军，人称“王右军”。东晋时代，琅琊王氏是一面显赫的旗帜，与陈郡谢氏（谢安为代表）并称“王谢”，“旧时王谢堂前燕”指的就是王、谢两家。在周抚任职益州刺史之前，他曾多次得到琅琊王氏的帮助。永昌元年（322年），开国功臣、王羲之的伯父王敦叛乱晋室（史称王敦之乱），周抚是其核心部下。太宁二年（324年）王敦失败，周抚等逃入西阳蛮中，因为依靠了与琅琊王氏的特殊关系而免罪，于次年获朝廷大赦。咸和初年（326年）周抚又得到王羲之另一位伯父、东晋第一任宰相王导的起用，从而得以重返官场，最终成为封疆大吏。

大概正是这段与琅琊王氏频繁接触的时间，周抚与王羲之建立了足够深刻的友谊。这种友谊并没有因周抚入蜀而中断，反而变成往返信件中的问候与牵挂。

墨宝流传至今

王羲之真迹早已不存于世，唐代的精摹本历来已被当作真迹看待。这早已有公认。

王羲之的《蜀都帖》一向广受赞誉，被认为是王羲之草书最杰出的代表之作。流传纸本，11行，102字，刻入《十七帖》《淳化阁帖》等，为唐或唐之前的摹本。宋明两朝此帖均在民间，清乾隆十二年（1747年）入内府，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时流出恭王府，后归日本广岛市安达万藏（一说日本东京前田育德会）所有，1945年毁于美军对广岛的原子弹轰炸。幸运的是，此帖1934年印行的3件“珂罗版”复制品（含一块原版）留了下来，在原帖已毁的情况下，“珂罗版”价值等同真迹。2007年，经过中国文物出版社与日本出版社二玄社共同合作，耗时数月，《蜀都帖》复原成功。

时间过去了1600多年，周抚当年写给王羲之的信札早已不知在何处，周抚在蜀地的功绩在史料中也仅有“甚有威惠，民咸德之”八字评说。如果不是因为书圣王羲之留下的信札，周抚这位当年叱咤风云的益州刺史恐怕早就被人遗忘。历史大致如此，而艺术永恒。

最后还有一件事情需要特别提到，王羲之《成都帖》中草书“成都”二字，或为第一个为成都书写市名并流传至今的名家墨宝，他在《蜀都帖》中的草书“蜀郡”二字，亦然。它们成为“书圣”王羲之留给成都的一笔宝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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